靳捷傻眼,转头逃跑。
在遍布树丛的山坡上爬坡是很耗体力的,实在害怕被误会,凭着一股爆发力,靳捷跑了几分钟已经上到很高的地方。
感觉保安应该是追不上来了的,气喘吁吁放慢脚步,转身往下看,密林和树荫遮蔽了视线,白色的艺术楼是一点儿都看不到了。
靠着一棵树坐下休息,靳捷觉得自己简直蠢毙,居然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女厕窗外站了那么久。闭上眼回想那个场景,确实很像偷窥狂,虽然其实那个角度并不能看到隔间。
等等。
闭上眼再次回想刚刚那个场景,视野仿佛联通了这一片植物的感官,好像固定的取景框录像。
意识里倒带一般回退场景,到自己刚绕过来,到自己在男厕里看向这边,到更早一点保安进了男厕,到更早之前的昨夜……天色太黑了。
靳捷试着回溯到昨晚,有几间屋子是亮着灯的,对了,找那间露出线头的房间……上面一层就是练舞房,但一直黑着灯,忽然,有一颗脑袋从那个房间窗口伸出来往下看。
这里,再往前推一点,大使出来了,就是这里,他们出手袭击靳捷以后在这里汇合开会。
靳捷屏气凝神,夜里安静,似乎可以试着听清屋里人的对话。
“你们怎么也不商量一下忽然就出手了?!” 叱责的语气,是个气质威严的中年女声,“东西没抢到,还暴露了!”
“已经暴露了主任,查理一直在搞的那个电吉他男被靳捷撞上,我们怕他先出手,通过电吉他男发现查理和我们……”这是一个憨憨的男生。
“啧!早就跟查理说了不要搞人类!你们待会去把那人处理一下。”
“这个好办,那靳捷……还要不要趁热打铁,既然他现在就在学校……”
“你们俩打草惊蛇,他估计早都提高警惕不知道会把玉佩藏哪了!”
另一个尖细的男声响了起来:“主任,估计他又要出校,之前他朋友家我们已经查到了在枫雅居,不如从那边下手?”
女声发话:“行了,你们都别再轻举妄动。我去枫雅居接触他朋友看看。”说着又厉声补充道:“你们俩把今晚和那只豹子的交手写个情况报备,明天一早跟我去找于处汇报!”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门“咔哒”一声,几人应该是出去了。
靳捷掏出笔记本,想了想,记下疑点。
现在可以确定某个组织一直想抢他的玉佩……于处?这人所在的组织还至少是个编制单位。因为自己溜达到这里发现“查理”和电吉他男,怕被自己先查到有异常,所以他们先是主动来抢玉佩,后是去让电吉他男失忆?
听这对话,接下来他们就要去找小黑了。
靳捷心头一紧。
已经十二月了,靳捷再次站在枫雅居前,莫名生出近乡情怯的心情。天气阴着,靳捷打起精神用高昂的语气:
“嗨~好久不见。”
“嗨!我论文写完了!”
“嗨最近还好吗?”
思索着要怎么跟居邵开打招呼,靳捷仿佛渣男一般站街边神神叨叨练台词。
忽见熟悉的车从小区里开了出来,是居邵开!他目视前方开着车,一出大门就右转不知要去哪,完全没往站小区对面的靳捷这边看。
这门口常年停着一两台出租车,完全没多想,靳捷下意识就上了其中一辆:“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上了车才反应过来,靠,我跟踪他干什么……算了,先看看他去哪吧。
待到居邵开把车停在路边,靳捷便也下了车,躲在其他停泊的车后面。
只见那人黑色的高领毛衣外是一件暗格外套,整个人气质清峻了不少。但居邵开仰头看了看路边餐厅招牌,深吸一口气。
“嗨好久不见。”
“嗨~ 等很久了吗?”
他也在那练台词……靳捷心想这究竟是要见什么人,居然临到跟前才来做心理建设。
可能实在是不能再拖时间了,居邵开闭眼自顾自点点头,带着可以说是毅然的表情走上了通往那家店的楼梯,在二楼,是本地小有名气的一间音乐西餐厅。
究竟要不要跟着,靳捷心下犹豫起来。
想了几个被发现后的由头,索性也上去了,快速环视一圈,发现居邵开背对门口坐在玻璃窗边的位置。
他对面是一个长发女子,年纪看起来稍有点大,但是长相精致,巴掌大的脸上眼睛亮亮的。从背面看过去,居邵开坐得笔直,虽看不清表情,但姿态是视线下垂、盯着桌子的角度在听对方说话。
靳捷担心靠太近待会一点餐说话容易暴露,便绕到女子斜对面的位置,背对他们落座。
然而,这俩人声音都跟蚊子哼一样,压根什么也听不到。
什么情况,相亲吗难道是?靳捷狠狠地咬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牛排,盯着单据上显示的金额,有些心痛这一餐。
忽听得居邵开提高了的音量,似在阻止女方继续说下去:“给我点时间!”
仿佛意识到太大声,又压了下去,这回靳捷听到了:“坦白说我现在并不需要,就当是从陌生人开始认识好了,等我能接受了,再说吧。”
这语气冷硬到靳捷都听愣了,和居邵开相处的过程中,从未有过如此一面。是什么事让小黑炸毛变成刺猬了?
不知道那边又说了什么,没一会余光便发现两人经过他身边走出去了。
靳捷身子没动,他忽然不知道下一步要咋整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跟踪小黑和一个女的约会,不管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多奇怪。牛肉吃起来很嫩,但不知为何,吃完以后有一种淡淡的反酸在舌尖。
转头去看那张窗边的桌子,忽然发现杯盘之间竟然有一块插着蜡烛的小蛋糕,只潦草地被挖了几下。
今天是他生日吗?还是那个女人的……
一个人在靳捷对面落座,打断了他放飞的思路,抬头一看,竟然是居邵开又回来了。
靳捷准备的台词和理由一句也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对视,居邵开看起来是真的瘦了,脸不再是圆圆的,连带着眼睛也有些狭长起来,变成了椭圆。
“你瘦了。”靳捷把内心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居邵开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顺势托住下巴,手肘撑在桌子上,眼睛扫向靳捷的盘子:“吃完了?回家吗?”
雨滴似有若无地斜斜在挡风玻璃上划着短线。
一路上靳捷主动说着近况,毕竟感觉到小黑心情不好,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告诉他论文初稿搞完了接下来等开题,告诉他在艺术学院探听的消息,告诉他担心他的安危所以过来看看,小区门口见着没多想就跟着来餐厅了,告诉他接下来靳捷想继续住他那,俩人一起,遇到事也好商量。
居邵开淡淡应着。不太精神的样子。
“今天是你生日吗?看你刚才蛋糕也没怎么吃,要不要我重新给你买一个晚上吃?”
开车的人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居邵开想了想,说:“忽然想吃小时候那种老式奶油蛋糕。”说完可能觉得有些幼稚,腼腆笑出个一闪即逝的酒窝,打方向盘调头:“之前好像看到一家有卖的,我们去看看吧。”
蛋糕店在主干道上不能长时停车,便靳捷下车买,车子去兜圈。
买完蛋糕发现旁边有家精品店,靳捷站门口一眼相中最显眼的那个毛绒玩具。
满意地拎着蛋糕,看前面居邵开上楼梯的背影。走在前面的人抱着米色长臂猿公仔,终于上到自家门口,居邵开一手抱着猿转身看下面的靳捷,一手掏钥匙开门,忽然开始说话了:
“还记得我跟你说,我妈在我小时候忽然跑了嘛?中午那个人,早上忽然打电话给我……她确实和我记忆里的样子很像,但就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靳捷睁大眼睛:“她看起来好像不到四十岁。居然是你妈妈?”
居邵开进门换鞋,天气不太好,没什么光线,客厅也黑黑的,但他没开灯,径直往沙发上瘫。抱着玩具的手用力紧了紧,脸埋进毛茸茸的长臂猿前胸蹭了一会,声音闷闷得从毛绒玩具里传出来:
“结合你说的艺术楼的事,我想了一路,这人到底真是我妈,还是精怪假冒的。”
靳捷关上门,把蛋糕放餐桌上,挨着那人坐了下来:“有结论吗?”
“没有。吃饭的时候她聊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大概是想唤起我对小时候的怀想吧。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表面看起来不像假的。”居邵开把头往后一仰,声线没有什么起伏,依然透露着漠然与低落的情绪。
靳捷也奇怪:“跑了十几年,忽然回来找你是为啥?不会是还有个小的得了绝症需要你捐骨髓吧?”他印象里好像见过类似的新闻还是故事,担心居邵开,以至于不惮以最坏的情况设想那人。
“她说是愧疚感想补偿我,谁知道呢。”
靳捷耸耸肩站起身,重新拎起蛋糕:“你想现在吃还是晚上再吃?”
“现在吧。”居邵开放下玩具,径直走去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瓶酒,他冲靳捷摇了摇酒身:“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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