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说，只要你不做傻事。”苏媚拍拍李俊身上沾的灰，“回风她们不晓得你的身份，下次我叫注意着些，你这膀子都有些青了，快回去！记得抹些药油。”
“其实我也没真想死……”李俊呆了呆，“就那么一说。”
“嘶……不过你的丫鬟们也太粗暴了，膀子好痛！别等我回去抹药油了，你家肯定有，快拿给我涂一涂，别留了疤！”
听着李俊这粗狂的嗓音，再加上这样娇滴滴的神情，实在让苏媚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也不难理解为啥母女隔阂这么深，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同情，苏媚推开门唤红袖去拿药油。
等涂了药，李俊总算心里舒坦多了，还有心情喝一杯茶，喝完问苏媚：“真有办法？”
苏媚柔和安抚道：“嗯。”大概？
她对李家那点破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哪有什么办法，她又不是神仙，先让红袖派人去查查吧。
李俊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那我先回去……”
“快走吧你！”苏媚没好气的抽回手，“送客茶你都吃了，我又不留你晚饭，我夫君都等半天了。要不是他以为我嗜睡，成什么样子……别拉拉扯扯的。”
她从前居然跟李俊这么黏糊的吗？
印象中似乎是有那么点，那时候没个人说心事，知道了李俊的大秘密，一来二去互相遮掩着，自然就亲近了，一边嫌弃一边亲近。
“别忘了我的头面！”李俊临走跨门前还不忘叮嘱苏媚这件事。
苏媚额头青筋直跳。
“看你抠的，一提钱就面露狰狞。”李俊说话毫不客气。
“快快，关门！”
守门的婆子立刻关上门，“嘭”的一声，碍事的人都不在苏府了。
苏媚终于可以安心的与新出炉的夫君好好培养感情。
在去见杨争前，苏媚还回卧房梳妆了一番，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的年轻面容，面皮轻轻揉搓，眉毛补了补。
“哪里狰狞了……很美好不好，她就是嫉妒我的美貌，哼。”妆成，把镜子放回架子上，苏媚整理一番自己的仪容，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试着念了一句“夫君~”
真是甜美温柔。
苏媚很满意。
目睹一切的红袖：“……”
午窗晴日，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户照在宣纸上，窗外不时有几声虫鸣。
桌上摊着文房四宝。
练完剑的杨争，正提笔给师门写信。
至于信的内容嘛，杨争心想自己出师不过一年，就入了赘，这事怎么写只怕师父都要生疑，还是自己当面对师父解释为好，于是犹豫半天，只写了一行，待苏媚笑眯眯进门，一瞥眼，就看了个清楚。
只见那上头方方正正写着：
师启，
徒已成亲，入赘东陵苏家，待夏至，携妻回。
苏媚在心里暗暗咋舌，这也太简略了！
字倒是真不错，一撇一划，骨力遒劲，气概凛然，也不知道临的哪家帖，倒是没见过。明明是个江湖人，练武的时间还能有空闲习字么？
“夫君，我拿了信封来。”苏媚的声音在杨争耳畔响起，“这信封你我可要同写？”
“好。”杨争看了一眼苏媚，一顿，“娘子……”
这大侠每次喊我娘子，怎么都有些犹犹豫豫意犹未尽的样子。
该不会是还念着他师门那个师妹吧！
苏媚很是警觉。
杨争则颇为甜蜜，“娘子”两个字在舌尖饶了饶，叫他不禁又喊了一句，“娘子。”
苏媚朝他笑笑。
果然是还在想他的师妹吗？
待夫妻两人写好信封，红袖将信封接过拿了出去，待出了门，走到拐角处，红袖将信封卷了卷，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之后便没有再回屋里服侍。
莺儿跟在苏媚身后，看自家小姐跟姑爷尴聊。
主要是她家的姑娘在聊。
“夫君，你看我新养的菊花，开的真好。”
“好看！”
“夫君最喜欢吃什么菜式，我吩咐下去晚上做。”
“我什么都吃。”
“夫君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练武、看书。”想了想，添上一句，“吃饭？”
莺儿叹为观止。
“夫君，我自幼体弱，一直很想学学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杨争一阵摸骨，还不等苏媚脸红，便蹦出一句，“资质太差，只能学些轻巧的，不如在院子里多走走，少睡觉，强身健体。”
莺儿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小姐不要破功，她觉得温柔的小姐蛮好的。
“夫君，家里的花园你最喜欢哪一处？”
“都很好。”似乎发现自己的回答有些简略，杨争取补了一句，“我练剑那片空地不错，娘子，我可以在那边摆些兵器吗？”
“当然啦！夫君最擅长使什么兵器？”
“剑、枪、刀。”
“挺多嘛，剑要怎么用呀？”
“……说不好。”杨争天资极好，但讷于口舌，确实不知道怎么教人用剑。
苏媚笑着掏出手帕压了压自己额头的青筋，表面一派云淡风轻，“哦。”
沉默。
莺儿试图活跃气氛：“小姐，姑爷，厨房做了点心，请用一些吧！”
苏媚笑着拉杨争去外头的美人靠上坐着，书房隔了一层，外头罩着竹帘，窗外是个小竹林，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苏媚拿过莺儿递来的点心，笑吟吟递给杨争，“夫君，吃些糕点吧。”
“谢谢娘子。”杨争不好意思让人喂，在苏媚手伸过来的时候就接了，苏媚也不勉强，她没啥心情喂。
静静吃着糕点。
这男人吧，话多了生厌，话太少又多少显得沉闷，大侠就像个石磨，推一下动一下，就没见他主动开口表达过什么，苏媚默默思忖着，若非她是个重生的，知道此人只是面上瞧着冷峻，怕也无处下手，明明目似寒星，怎么偏是个这样的木头性子，也不知道大侠跟他师妹是不是也这样相处。
脑内幻想了一番大侠憨憨傻笑对着他师妹，殷勤跑前跑后的样子，苏媚眉一动，露了笑。笑完，嘴角一撇，又有几分微妙的不愉快萦绕心头。
杨争倒是一直在看苏媚。
见苏媚笑，他便笑，见苏媚皱眉，便问：“娘子不高兴吗？”
哟，在观察我么？
苏媚垂眸，没想到自己那样细微的表情杨争都注意到了，暗暗提神。
“夫君对我如此生疏客气……我总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哪里不好。”
“娘子很好。”杨争温声道。
“那夫君怎么多跟我说一句话都不肯……”苏媚抿了抿嘴，嗔他一眼，“难道夫君在师门，对一应师兄弟姐妹也是这样吗？”
“我师门人少，只有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师妹，另有两个年纪尚幼的师弟，平时说不上什么话，大多是讨教学问，师妹常说我笨嘴拙舌。”杨争沉吟着，看向苏媚的眼睛。
“我倒觉得夫君不是个嘴笨的，只是跟人说话的少。”苏媚干脆以这个为突破口，兴致勃勃的问，“夫君还有个师妹吗？我想听听夫君师门的事情。”
杨争想起自己的梦，一滞，偏开眼睛，“我跟师妹……不熟。”
苏媚笑眯眯，“哦。”
我信你个鬼！
“那夫君的师门在何处？”
“在祈州。”见苏媚双眸明亮又期待的看着自己，杨争便继续说，“距离东陵有些远，祈州落霞镇青萍山就是我师门所在。”
祈州，那不就是漓江水系，那儿的鱼好，苏媚记得自家还有个出了五服的亲戚，每年会送些祈州的鱼丸、鱼糕跟莲藕过来，至于山嘛……有名的山应当是奎山、久秦山，没听过什么青萍山啊？
回头备上礼物送信去问问。
“祈州，听起来就是个好地方！”苏媚又递给杨争一块糕点，催他继续说，“那夫君怎么从祈州到东陵来了？”
“按照师门的规矩，每个弟子出师后会在外游历三年，我正好路过。”杨争依靠目光，一边吃糕点一边看竹林。
苏媚笑眯眯，“哦。”
“夫君的师门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是叫什么呢，咱们师父在江湖可有名号？”
“我师父年事已高，不过江湖无名之人，无名之派而已。”杨争反手摸了摸背着的剑，“门下弟子只有剑术还不错，这才在江湖行走一二。”
“夫君，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在家里可以把剑取下来的。”苏媚柔声问，“背着不重吗？”
杨争：“……”
他将剑取下。
“我帮夫君把剑收起来吧。”
“不用，我就放旁边。”杨争将剑放在一旁的矮凳上。
苏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偷偷在杨争身边问：“夫君，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们家埋藏了什么刺客之类的？”
杨争一惊，“没有。”
“那你为什么剑不离身，在我面前，也要这么紧张吗？”苏媚拉着杨争的大手握住，“这里已经是夫君跟我的家了，剑就先让丫鬟们收起来，好吗？”
苏媚哄人的时候，那双桃花一般的眸就格外明亮潋滟。
却不知道“家”一字，触动了杨争那几乎冰冻的一颗心，一时心驰摇曳，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对苏媚说，只能呆愣看着苏媚的笑颜。
“……好。”
莺儿默默拿走姑爷的剑。
“夫君，时辰还早，要不我们再去花园走走？我想听听你师门里发生的故事，师父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东西呢，我看你信上写夏至回去，我们也该备一些礼物才是。”
问到东陵的原因说游历，问师门说无名，若不是苏媚自个是重生，说不得还信两分，如今嘛……苏媚喝了一口谷雨茶，知道距离获得大侠的信任还有些远，遮遮掩掩，大侠压根没把她当自己人，也是，认识第二天，谁信谁傻。这样的大侠倒是鲜活，就是跟传闻里的大侠有些出入。
既然不熟，那怎么他那“害命”的师妹说啥信啥。
啧啧。
不能比。
“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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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石磨与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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