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沈春蕙反而坦然了。
昨夜美美地睡了个好觉,今早起来不仅黑眼圈消了,气色也更好了,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皙里透着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
沈春宜简单地洗漱一番,就过来给她上妆。
她本就生得明艳,简单地上一层轻薄的粉底,描个眉,涂个唇脂,就已经容色逼人了。
素面朝天久了,上了妆沈春蕙还不习惯,对着镜子左瞧右瞧,犹豫道:“妆是不是太浓了,这样会不会不好?”
她的美是明艳逼人的,上了妆,侵略性就更强了,和时下人追求的素雅格格不入。
她有些担心会给宋临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沈春宜手托着她的脸颊侧过来又侧过去地看了看:“这多好看啊,还要再素的话就只能把妆都卸了,不上妆了。”她透过镜子端凝着她,眼底尽是赞赏,“你长得明艳,就算不上妆,也学不了人家素雅的样子。你就是你,为什么要学别人?”
沈春宜拿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今日学了别人的样子,以后是不是也要日日都学,那不得累死。”
“是我想左了。”沈春蕙感动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沈春宜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腻歪,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头:“好了,别蹭了,我看你是跟宋临相处久了,把他爱撒娇的坏毛病也学上了。”
沈春蕙抗议:“爱撒娇怎么能算是坏毛病,你不也经常向我撒娇吗?”
沈春宜沉默了一下,轻哼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跟我撒娇,我不习惯嘛!”向来都只有她向人撒娇的份,哪有人向她撒娇的?
“不习惯啊……”沈春蕙手指绕着头发玩,突然语出惊人,“……那不如我让宋临转告谢端,让他也学一学撒娇。”
想到谢端撒娇的样子,沈春宜打了个寒战。
她双手抱着胳膊猛搓:“不要,我无福消受,你们两个自己玩,不用拉上我。”
沈春蕙咯咯笑道:“逗你玩的。”
她拿起桌上的梳子递给她,声音轻快:“你快给我个好看的发髻。”说完,她也不管沈春宜要给她梳什么发髻,只管兴致勃勃的打开妆奁,挑选发钗。
沈春宜在帮她梳头发。
她则把妆奁里的簪、钗、耳环、项链、戒指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到梳妆台上,摆了满满一梳妆台。
这些首饰,小部分是她们自己买的,大部分都是宋临陆陆陆陆续续送过来的。
“这个好看吗?”
“这个发簪怎么样?”
沈春蕙拿起发钗发簪一样一样地在头上比划,一面询问沈春宜的意见。
见她这样子,沈春宜担心她临场紧张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沈春蕙挑来挑去,眼睛都挑花了,见沈春宜梳好了发髻,拉着她的手让她站到前面来:“我眼睛都看花了,你快帮我挑挑。”
沈春宜在梳头发的时候早已想好要搭配的簪子,伸手便把她们上次去买的那支金镶玉海棠花金簪拿起来斜插到进她高耸的发髻,然后又挑了两支小花金簪一左一右地别在发髻前方,最后在发髻中间插上一个珍珠掩鬓。
“头上就插这些吧,耳环你自己挑。”她站到一旁,让出位置来。
沈春蕙看向镜子,轻轻地摇头晃动海棠花簪上的流苏,满眼都是满意:“我太喜欢了。”
她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自己的美貌,才拿起耳环放在耳朵上比划,一面真心实意地道:“你这手艺去当个梳头娘子应该也能赚大钱。”
沈春宜半开玩笑道:“那我以后日日给你当梳头娘子好不好?你给我开工钱。”她支着下巴做出思考状,“嗯……我想想要多少啊,梳一次头一百金吧,不过看在你是我亲姐的份上,我给你便宜一点,九十九金九两九百九十文就好。”
“我是你亲姐,你才便宜我一文钱,你这太抠门了,抠门精转世啊你。”沈春蕙夸张地抗议。
沈春宜:“这叫亲姐妹,明算账。”
沈春蕙挑了一双简样式简单的金耳坠戴上,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满意地站起身,嘴上笑道:“你这梳头娘子太贵了,我请不起,不要了。”
沈春宜麻利地转身出门:“好勒,小的这就走了。”
沈春蕙在后头喊:“记得合上门。”
沈春宜合上门,走到廊下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转身就见穿着一身宝石蓝色襦裙的蕙姐儿从屋里缓缓走出来。
注意到她的目光,沈春蕙垂在两侧的手微微蜷缩,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裙子,但手碰到裙子时又生怕把裙子抓出褶皱来,不得体,慌忙五指张开,把手拿得离裙子远远的:“怎么样?”她抬眸看向沈春宜,眼底藏着不安。
沈春宜绕着她转了一圈,真情实感地夸赞:“这宝石蓝的裙子果然衬你,明媚又大气,真好看。”
“我觉得大娘子像仙女。”杨柳刚才在院子里摘青菜,看到沈春蕙,扔下手里的青菜跑了过来,仰着小脸脆生生地道。
沈春宜摸摸她的头:“大娘子今日是不是很漂亮?”
杨柳使劲的点了一下头:“好漂亮好漂亮的,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仙女。”
沈春蕙被逗笑了,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知道什么是仙女吗?就夸我是仙女。”
“我知道,仙女就是漂亮的姐姐。”杨柳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道,“大娘子漂亮,大娘子是仙女;二娘子也漂亮,二娘子也是仙女;萱娘姐姐……”她掰着手指头把所有人都说了一遍,最后自信满满地道:“我也漂亮,我是小仙女!”
沈春蕙扑哧一声笑了,心里的那一丝紧张感荡然无存。
她弯腰捏了捏杨柳长出了婴儿肥的小脸蛋:“对对对,你也漂亮,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小仙女。”
杨柳美滋滋地捧着小脸蛋,乐开了花。
“大娘子,她们来了,下聘的人来了,现在应该快到巷子口了。”萱娘像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边跑边奋亢地大喊。
她接了放风的任务,一早就坐在巷子口的茶铺里喝茶嗑瓜子和人唠嗑。
方才远远地看到一队人马从街道的那一边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便留了个心,待见到听泉也在人群里,她一蹦三尺高,抛下正聊得火热娘子跑了。
那娘子一脸懵,回神后站起来朝着她背影大声喊:“唉,你跑什么?我话都还没有说完。”
可惜萱娘跑得比兔子还快,丝毫不带回头的,眨眼就不见了。
那娘子八卦才正说到**处,没了听众,就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气人的嘞,她胸口梗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道:“臭萱娘,下次我再理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旁边的人知她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恐怕过不了两天就又跟萱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呵呵笑道:“你又何必这样骂自己?”
那娘子还气在头上,哪里听得进劝,拍着胸脯道:“我孟三娘说话算话,再搭理萱娘,我就是,我就是……”她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一时间便有些语塞。
旁边的人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话,抬手指了指她身后:“你转身瞧瞧后头。”
孟三娘从善如流,连忙转身看去。
茶铺门前不知何时来了一支统一身着青衫,肩上挑着担或是怀里抱着红漆雕花木箱的队伍。
那红漆雕花木箱上皆系着红绸,打头的人抱的箱子里装着一双圆滚滚的大雁,孟三娘一瞧便知这是下聘的队伍。
她在绸缎铺子做工,也算是眼尖识货,一眼就看出那红漆雕花木箱上系的红绸是霞彩纱,又见前边十来人怀里抱的箱子的雕花上都镶嵌了螺钿,日光一照,流光溢彩,恍若神仙宝物。
孟三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禁咋舌:“我的乖乖,这是哪个大户人家下聘,好大的手笔!”
那可是彩霞纱,寻常小官小吏家的小娘子,能得一身彩霞纱做的衣裳,就已经欢天喜地了,现在竟然被用来做箱子的系带,真是暴殄天物。
还有那红漆嵌螺钿木箱,她东家的最疼爱的小女儿六娘子就有一个,不过六娘子那个是妆奁,上边螺钿很少,光彩也没有这么盛,而且只有巴掌大的,只能用来装一些贵重首饰。
六娘子对那妆奁宝贝的不得了,日日挂在嘴边炫耀,她好奇地提出想摸一摸,被她二话不说地打了一巴掌、训了一顿。
说她那木箱要好几贯,她一个乡巴佬摸坏了,卖了也赔不起。
想起被打的那一巴掌,孟三娘心中不忿,真想叫六娘子过来开开眼,看看什么才是好的红漆嵌螺钿木箱。
旁边的人比她更夸张,不少当场伸手数起了红漆嵌螺钿的数量,末了掰着手指头在那儿算数:“十二个红漆嵌螺钿木箱,一个我算它三十贯,十二个就是三百六十贯,我的乖乖,光箱子就花了三百六十贯,剩下的聘礼得花多少钱才能置办齐整?”
“你瞧瞧这抬聘礼的人,现在都还没看到尽头,三百六十贯算啥,恐怕连零头都算不上,说不定得有这个数……”那人伸出食指比了个一。
“一万两?”有人瞪着眼睛猜道。
那人翻了个白眼:“切,没见识,我说的是十,十万两。”
“嘶,这么多……”
听泉常在杨柳巷出入,在巷子的街坊邻居眼里是个熟面孔,有人认出了他,知道是来沈家下聘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殊有荣焉的光彩。
“是宋家来下聘了,看来沈大掌柜的喜事将近,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去讨一杯喜酒喝……”
“沈家两位掌柜最是心善,喜酒肯定少不了我们……”
此时下聘队伍的队尾已经走到了巷口,大家左看右看,不约而同的跟了上去,嘴里嚷嚷道:““这是我们杨柳巷大喜事啊,走走走,我们跟上去沾沾喜气……”
孟三娘跟在后头,心情大起大落,一时为萱娘感到高兴,一时为自己前途感到担忧。
萱娘主子人好,还有本事,也肯教她手艺,她以后肯定也会过得越来越好,不像她,绸缎铺子都快要倒闭了,上个月的工钱都还没有发,而且她是来铺子做工的,却要像个仆人一样,被六娘子呼来喝去,动辄打骂。
瞧着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孟三娘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她也能在沈家食铺做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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