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宜被吓了一跳,猛然回神,发现只有谢端站在原地,背对着她,刚才那小娘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她慌忙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她既没有走动,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这一番操作也许是因为他感觉敏锐,觉得不妥,出声试探而已,她藏身的位置还算隐秘,只要不主动出现,他等不到人,应该很快就走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谢端背对着她站了一会儿,转身抬脚走了。
沈春宜看着他走远后,才从树后头走出来,心道:不愧是短短几年就晋升的办案高手,心思竟如此细腻,敏锐,若不是她还没有被他吓得慌了神,怕就被他骗出去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桃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天色已稍暗,周围渺无一人,所有的声音都被寂静无限放大,抬眼望去,远处的桃树下灌木黑洞洞的,显得阴深可怕,沈春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吓得忙收回视线,刚想往回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人踩到落叶上的“沙沙”声。
来人似乎怕她发现,脚步很轻,但她正处于恐惧中,一切事物的声音都被极度敏锐的耳朵捕捉,她听到了。
这个方向,不是谢端回来的方向,林子里还有别人。
沈春宜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身后的人愣了一下,紧接着追了上来,更糟糕的是,她能感觉到他比她跑得快很多,马上就要追到了。
沈春宜慌了,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被人杀死,后抛尸荒野的悲惨结局,因心慌,她脚步变得凌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盘算她此时离沈二郎他们的距离。
如果她全力呼喊,他们会不会听得到,若听不到,会不会激怒身后的歹徒,使他不顾一切上来抓她泄愤。
眼看着身后的歹徒离她越来越近,沈春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张大口想大声呼救,不想还没喊出声,脚上一阵刺痛,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就栽倒在地了。
此时,身后的人也到了。
紧要关头,沈春宜下意识地抓起一把泥土,用尽全力地往后上方一洒。
期盼的痛呼没有出现,沈春宜另一只手忙抓了一块石头在掌心,同时慌忙大喊:“救命啊,阿爹救命啊……”
若她此时不喊,到了歹徒手里说不定连喊的机会都没了。
她大喊,说不定还能分散歹徒的注意力。
沈春宜边撕心裂肺地大喊,边等着歹徒气急败坏地上来抓她,她好趁他不注意,给他迎头一击。
不想喊了许久,声音都快要哑了,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二娘子?”
沈春宜张开大喊的嘴巴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见谢端双手交叉在胸前,眼带戏谑地看着她。
她浑身一松,掌心的石头落地,后知后觉地感觉手掌根处火辣辣的痛,被人无故戏弄的委屈也涌上心头,头一撇,没理谢端。
沈春宜低头看了看擦破了皮的手掌根,慢慢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抬脚就走。
扭到的脚一落地,没有想象中的痛,可见并没有伤得很重,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谢端见她使性子似的一拐一拐地猛走,抬脚跟了上去。
他想了想,道:“沈二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没想到是你,以为是小贼,才追了过来。”
他这话,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似的。沈春宜刚想发作,转念又想到他跟她没见过几面,他认不出她的背影实属正常,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只余一丝委屈难堪。
见沈春宜不说话,谢端又道:“我在这里给你道歉,你别生气。”
他又扫了一眼她一拐一拐的脚,“你脚受伤了,不能快走,若继续逞能,明日说不定都走不动路。”
她后日还要去品花宴,走不动路可不行,沈春宜停下了脚步,扭头看谢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树后的?”
她细细思索了一番,实在没想出哪里露了行迹。
谢端道:“你躲到树后时。”
“那你为何一开始不拆穿我。” 沈春宜皱着眉头问。这人是有什么毛病,知道她在听墙脚,竟不当场拆穿,反而虚晃一招,又跑回来吓唬她,“你知道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你吓得魂都要没了。”
被她气呼呼的眼睛一看,谢端心底罕见地生出些愧疚,解释道:“我一开始只是怀疑,并没有十分把握确定树后有人。”
“那你为何走后还回来,且还兜了路?”沈春宜追问道。
如果他原路返回,她可能就不会跑,也不会因此而扭到脚,擦伤手。
万一明日脚真的走不动道,那她岂不是白白错失了一次去品花宴的机会,下次品花宴还不知何时呢,光想着沈春宜就觉得很气。
谢端见她气得两颊鼓起,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极可爱的毛茸茸小鸭子,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我本是走了,只是走到半道忽然觉得不对,便折回了,想到你如此警惕,且聪明冷静,可能已从树后逃了,便兜远了些。”
沈春宜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第六感太强,还是该自认倒霉。
谢端见她沉默不语,开口问:“你为何在这里?”
他神态语气间没有质问的意思,沈春宜回道:“和家人来建国寺祈福,顺路来摘点桃花回去。”
“可是要做桃花酥饼?”谢端问。
这话题转的够快,沈春宜愣了一下,想到他前几日连吃带买,吃完了还来问还有没有得卖的模样,顿时想作弄一下他,好报他刚才吓唬她之仇。
便一本正经地道:“不是,采些许回去晒干,好做香囊。”
谢端闻闻言觉得有些可惜,“这花涧的桃花香味浓郁,且肥大,用来做桃花饼、蜜渍桃花品质极好,做香囊倒是暴殄天物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家食铺若新上些桃花饼,桃花饮子,生意定更红火。”
啧啧啧……这人为了吃也是拼了,竟然都帮她考虑到店铺生意了。
沈春宜故作苦恼道:“我家人手太少,摘桃花又是件细致活,且这花没几日都谢了,实在忙不过来。”
谢端沉吟道:“摘桃花我倒是可以帮忙。”
沈春宜可耻地心动了。她们每年来摘的桃花都用不到冬日,就算每日限量,也往往秋日方来,干桃花就已经用光了,若是有他出手,今年的桃花就可以使劲用了。
桃花酥饼,桃花饮子,桃花酥山酪,桃花茶果子,桃花汤饼,桃花酿,桃花乳糖真雪……都好看又美味。
沈春宜悄悄地咽了咽口水,脸上却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谢端已经被桃花饼,桃花饮子冲昏了头脑,没看出沈春宜的故作姿态,忙道:“我家人多,摘花不费什么事,只是若你家食铺新上了桃花做的酥饼、饮子,得给我留一份。”
沈春宜按捺住心底的雀跃,轻声道:“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明日不得闲,后日日间得去品花宴,你后日晚上差人把花送来可否?”
“什么品花宴?”谢端问。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沈春宜得了大便宜,也不再糊弄他,解释道:“侍郎夫人举行的品花宴。”
谢端想起十多天前姨母给他塞了张品花宴的请帖,不过好像被他随手塞给鸣泉,让他拿去扔了,也不知他扔了没?
沈春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觉天色已暗了许多,心里顿时急了。
“我家人就在前面,你能帮我去叫他们过来吗?”
谢端回神,见沈春宜脸色着急,应了声“好”,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问:“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心里可害怕?”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春宜便觉得阴风阵阵,周围阴森可怖,吓得她惊恐地转头四顾,生怕忽然冒出不明生物来。
见她如此表现,谢端不用再问都知她心里害怕,犹豫了会,道:“不若我扶你过去?”
“好,麻烦你了。”沈春宜朝他伸出手。
她原就不是此方世界的人,即使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也没有受到男女授受不亲的荼毒,只是在人前时,她会入乡随俗地避嫌一些。
再说大周朝民风开放,和离合法,就连宫里的皇后都是二婚的,定了亲的年轻男女街头月下约个会牵个小手啥的比比皆是,她现在脚受了伤,他扶她一下而已,没什么好别扭的。
谢端原还有些踌躇,但见沈春宜落落大方,心里那点扭捏也消失了,两步上前扶着她的手臂。
女子的手臂纤细,他一手握住尚有盈余,掌心下的皮肤很软,即使隔着衣衫,亦能感觉那嫩如豆腐的触感,那抹温热似乎碰触到了他的心,让他心跳无端地快了些,一下一下的,逐渐凌乱。
他和身旁人的距离很近,只一低头,他就能看到她精致流畅的侧脸,闻到她身上的幽幽淡香,和淡雅的桃花甜香不同,她身上的香气是清冽的,如同山野间的青草香,清新自然,无处不在。
他低头,仰头,侧头,悄悄地做了各种姿势,鼻尖的清香依然不减。
走了一段路,沈春宜觉得两人间沉默得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道:“谢寺卿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菜?”
谢端刹那间回神,暗道:难道她要给我做菜?
他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跳霎时又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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