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怀桐,寒冷刺骨。
沈彦拉了拉校服外套。
课桌收拾得干净,他拎起书包甩上肩头,径直走出教室。空旷的走廊回荡着他独自一人的脚步声。
踏出校门,寒风卷起地上的细雪碎屑。
路灯投下的光晕在薄雪覆盖的路面上显得格外孤寂。
沈彦埋头赶路,可那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紧紧粘在他的后背上。
并非单纯来自怀桐冷冽的冬风,更像是某种带着温度的目光,驱之不散。
他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空旷的巷子,声音不高却异常笃定地抛出一句:“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短暂的死寂后,墙根阴影里终于窸窸窣窣有了动静。
凌曜慢腾腾地挪了出来,脸上堆着夸张又心虚的笑:“啊哈哈,不愧是沈大学霸,这都能察觉出来…”他搓着手。
沈彦依旧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来干什么?我记得你家不往这边走。”
凌曜被问得一噎,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我也是来坐公交的!”
沈彦停步,转身,目光直直落在凌曜脸上。
“这里只有一个公交车线路,还与你家的方向相反……”
凌曜脸上那点强撑的笑意瞬间冻僵,只剩下挠头这一个尴尬的动作,嘴里发出几声干巴巴的“嘿嘿”。
沈彦重新向前走,不再看他。
“要想一起走就过来,不要扭扭捏捏的,像个同性恋一样子恶心。”
凌曜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追了上去,显然没把沈彦说“同性恋恶心”这件事情放心上。
他凑近,带着点讨好和纯粹的好奇:“嘿嘿,沈大学霸,你没告诉我呢,到底怎么发现我的呀?我感觉明明藏得挺好啊。”
一股汗味随着凌曜的靠近瞬间浓烈起来。
沈彦下意识地往旁边让开半步,眉头拧紧,毫不客气:“你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汗水味,我从大老远就能闻到。”
他顿了顿:“回家好好洗个澡,要不然街坊领居得投诉你家有人泡发了。”
“沈大学霸还是那么嘴毒。”凌曜缩了缩脖子,委屈地小声嘟囔,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校服袖子。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了一小段。
沈彦侧目瞥了一眼身边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家伙,最终还是没忍住:“所以,你到底来这干嘛?这方向跟你家八竿子打不着北。”
凌曜立刻挺直腰板,手臂极其自然地就要往沈彦肩膀上搭:“当然是保护我们沈大学霸咯!你看这天色,黑得跟墨一样,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歹徒跳出来,伤着我们宝贵的年级第一怎么办?我……”
话没说完,沈彦迅速抬手,啪的一下拍开了那只试图搭过来的手臂。
他停下脚步,眼神里带着清晰的疏离:
“不要随便碰我,我们俩很熟吗?”
凌曜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点茫然和显而易见的委屈。
他慢慢收回手,手指无措地绞着书包带子。
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极轻的一声:“哦……”
那声音很低,低的能让风压过头。沈彦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凌曜默默跟在后面一步之遥的地方,心里的小人懊恼地直跳脚:沈彦这块冰,怎么捂都捂不化……
走在前面的沈彦再次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还有,你上课的时候不看黑板,老盯着我看什么?还看得津津有味。”
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承载着一种远超年龄的无奈:“凌曜,你的学习已经够差了,再这么搞下去……”
沈彦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停住脚步。
昏黄的光晕下,站牌孤零零地立着。
“我到了。”他转过身,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平静,像一泓不起波澜的深潭,“你可以走了。”
凌曜这才抬起头,茫然四顾。
他下意识地望向沈彦的眼睛,想从那里面捕捉一丝别样的情绪。
挽留?温和?哪怕是一丁点的不耐也好啊。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见底,里面只有一片平静无波的催促。
凌曜的心像被那平静的目光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微的酸涩。
他努力扯开一个笑容,试图显得轻松自然:“行,那沈大学霸路上小心点。”说完,他朝着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刻意维持着一种“我确实顺路”的假象,哪怕这伪装在沈彦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显得如此拙劣而徒劳。
他走出十几米,在下一个巷口的阴影处悄然停住,转身回望。
公交车恰好进站。沈彦清瘦的身影利落地登车,车门在他身后“嗤”的一声关闭。
就在公交车缓缓启动的瞬间,凌曜仿佛看见那个坐在窗边那模糊的轮廓微微侧了侧脸,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风很大,但是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或者说是他愿意相信他听到了。
那一定是“明日见”。
一种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刚才的酸涩和委屈。
他猛地从巷口的阴影里跳了出来,对着渐行渐远的尾灯大声呼喊:“沈彦!明日见!”
公交车彻底消失在街道拐角,只留下两道淡淡的光痕和空气中尾气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冬日凛冽的空气,转过身,踏上了那条真正通往自己家的路。
“明天……还要更小心一点才行。”他小声嘀咕着,把冻得有些发麻的手揣进校服口袋,脚步却莫名地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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