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刘海戏蟾

若不是最后一句硬邦邦、不熟练的吹捧,她这只腹中虫也算相当贴心。

再配上她那无甚表情的侧脸,刘原忍得辛苦,偏头去看大人的反应,应抒弘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轻轻撇了嘴角——好的不学,学旁人油嘴滑舌做什么?

三月的春风,也甚是恼人,慢慢悠悠地吹,应抒弘一抬头,便看到戴胜掠过水面。而那儿,正冒出个黑亮的脑袋来,不是水娃,还是谁?

还伴着一阵怒吼:“水娃!你又去水里!还不滚回来,下次看我不把你腿打折?”

站在河道边的,同样是一个晒得黝黑干瘦的汉子,肩膀上还扛着一把缺口的锄头,他只顾着训孩子,都没发现应抒弘他们。等人近前去,才抡着锄头要防御,顶着烈日,眯着眼睛去看应抒弘身上的官服,“衙……门的?”

“是——”

没等刘原答完,水娃爹更是警惕,“快走吧,大家伙都忙着插秧……”

应抒弘目光越过他,遥遥指着他身后的水田,“我们进村的时候,绕了点路,看到你们父子在通沟渠?”

“是……”

汉子腿上、手臂、脸颊还沾着不少泥点子。

也不知为何,说到此处,他黝黑的脸颊反倒有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应抒弘直接道:“你家秧苗已经插好了吗?不嫌弃的话,我去看看?”

话是问的,可话音威严,不怒自威,庄稼汉子只能呐呐应是。他在前面带路,局促得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的,好生滑稽。

可在场的人,没一人有心思看这笑话。水娃也时不时回头,警惕打量着他们,像只护家的干巴小老虎。

直至到了水田边,众人才看到了水娃家的田,排在最角落里,说修好的沟渠也没来水。

才有一点点的水过来,没等汇入水田,便在土沟里被泥地吸了个干净。

地里的秧苗也不像隔壁田那样挺立身姿,昂首向上。再不来水,不用两天,便会彻底耷下脑袋,成为土地的肥料。

水娃爹伺候了一辈子的庄稼,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插秧能手。因着缺少水源,在众人面前出糗,他老脸挂不住,呐呐解释道:“是我这孩子没将上面挖通好,水才一时过不来,过了午后就好了……”

早上父子二人是如何卖力劳作的,众人都看在眼里。水娃年纪小,但也是田间劳作小能手,一听阿爹把锅扣他头上,虽没反驳,但小少年还是不服气,悄悄把头抬了抬。

看完了沟渠,水娃爹便要薅着水娃回家,衙门的人也该回县城了。但是应抒弘一脸正义凛然,就跟着他走。

水娃爹终于是叹了口气,默默将人带回了家。

水娃家不大,比起叶大娘家,足足少了一半。

他家还在最末,好处也显而易见,旁边另起了一间小屋,像是给两兄弟分家准备的。

谁成想,土娃突然出事了。

而尸体,便摆在里头。幸好春日的天不热,不然是要臭了。

水娃爹原本也是要拦着的,可水娃头一回站了出来,哽咽道:“他们都说阿哥是被神带走了,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我只想要阿哥回来……虽然回不来了,但万一他不是被神带走的,是被人害的,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跟个糊涂蛋一样。”

屋里头,移舟正在验尸。这是一具已经僵硬的男尸,里头散发着淡淡的臭气。移舟在门口时已经熟练摸出口罩戴上,才要迈步而入,身旁还有一位大老爷。

验尸的时候,应抒弘向来是在场的。

移舟瞥了他一眼,足足盯了他两眼,也没见他掏出口罩来,默然掏出备用那个,无声递了过去。

无需言语,二人的默契便在此刻。

应抒弘接过,半垂着脑袋系着带子时,便听得身边人的叮嘱:“上回给大人那个是全新的……”

言外之意,出门得自己带着。她是仵作,可不是他的贴身丫头。这些琐事,下回她可不会再做。

而落在应抒弘耳中,却是当下这口罩并非全新的,是她用过的。她向来爱洁,这棉布罩子也用皂荚洗得干净,又在烈日下曝晒,只余淡淡的皂荚味与日头的香气。

还有一丝丝侵入鼻翼的女儿香。

幸好有公事要忙,她也不是个扭捏的闺阁女儿,应抒弘的异样无人察觉。

土娃直挺挺躺在木板床上,身上穿着和水娃差不多的短褂,只是没沾着泥点子。整个人过分僵直,手脚已经不能弯曲。

“死亡半个时辰,便会从小关节出现尸僵的情况,从而慢慢扩展到全身,六七个时辰后,尸体会变得非常强直。死亡时间应该是六个时辰前……眼下是——”

验尸移舟在行,但是看天估算时辰着实不行。

“巳时四刻,应该是昨夜亥时四刻左右。”

应抒弘接过她的话,再指着土娃异常肿胀的面部,“死因呢?”

“没有明显的外伤,皮肤和鼻腔呈现青紫色,尸斑则是暗紫红色……”

移舟稍稍停顿了一下,思索着是否跟县太爷解释一下这两个颜色的奥秘。

呼吸道阻塞或通气不足,气体交换出现障碍,血液中的还原型血红蛋白增加,使皮肤和黏膜呈现青紫色;而尸斑作为血液在重力作用下沉积在毛细血管和静脉内的表现,颜色受到血液中血红蛋白状态的影响[2]。

“通气不足,窒息而亡?”

应抒弘极快反应过来,也俯身去看土娃脖颈处。只是看到青紫色的皮肤,并未有明显的勒痕,不像是被勒死的。

“嗯,血液回流受阻,面部高度瘀血,呈肿胀状态,所以是紫红色的。”

窒息导致头面部毛细血管内压力增高,加之血管壁通透性增大,使得血液在颜面部淤积,便是紫红色[3]。

移舟知趣按下最后这一段的理论知识,县太爷博览群书,似乎是理解的。

她再默默补充:“若是掰开死者口部,或是能看到玫瑰齿,也是窒息而亡的表现。”

不是被人勒死,可能是用被褥闷死,都有可能。移舟需要进一步细看死者的鼻腔。

刘原留在外头,也不知从哪里蹦来的一只癞蛤蟆,对着他蹦了两下,直把人来乐坏了,当即去摸了铜钱,要来逗一逗。

应抒弘听到声响,起身出去,看刘原只是安安分分在屋檐下逗着□□玩,便招了水娃说话,“昨夜,你跟你阿哥是睡一处的么?”

水娃生怕他们做了什么,再害怕还是探头看了一眼,见阿哥还是完好躺着,便吸了吸鼻涕答道:“是睡一起的,这儿还是预备给阿哥成亲用的新房……一般是不住人的。”

“这几天,他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我阿哥力气可大了,像今日的水沟他一人不用一下子就能通好……不像我还得阿爹指着干。”

注:[1]《山海经》

[2][3]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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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刘海戏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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