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院的清冷被前厅隐隐传来的丝竹声衬得愈发孤寂。纪思瑶端坐镜前，春杏正为她绾发。铜镜映出一张清丽无双的少女面容：肤色莹白如初雪，五官秀致精巧，弯眉如远山含黛，眼眸清澈深邃。她不过十六，容颜却仿佛被琉璃雕琢，美得惊心。身上簇新的月白云锦裙，是嫡母王氏昨日“恩赐”的，料子极好。
“小姐，时辰到了。”秋棠低语。
纪思瑶抬眼，“走。”
踏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奢靡的暖香与人声扑面而来。主位上的纪无铭红光满面，王氏雍容含笑，目光扫过纪思瑶时，那笑意滞了一秒。纪嫣然一身桃红洒金，如开屏孔雀，被众星捧月。纪思瑶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或好奇、或轻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纪嫣然扭着腰肢走来，声音带着淬毒的甜腻：“我苦命的二妹妹可算来了，前些日子在客栈遇险，遭老罪了……哟，这几日气色倒被‘滋润’得不错？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知心人’替你‘排解’寂寞？”尖刻的暗示像毒针，瞬间引燃了窃窃私语和鄙夷目光。
纪思瑶静立原地，承受着恶意风暴，神色未变。就在纪嫣然得意之际，踩到一颗珠子，“不经意”摔倒，一个精巧锦囊滑落在地，几页纸片散出。
“姐姐的东西掉了？”纪思瑶声音清冷，俯身拾起，目光扫过纸片上纪嫣然娟秀的字迹——赫然是与某位有婚约公子的浓情蜜语，以及一张抵押王氏珍爱头面的当票！她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惊讶”与“困惑”：“姐姐快收好。这情信……还有这当票……若让母亲知道姐姐典当她的心头好去‘资助’张公子游玩，怕是不好呢？”
轰！
纪嫣然脸色惨白如纸。宴会场上死寂，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惊呼！鄙夷的目光瞬间化作利刃刺向纪嫣然！
“你血口喷人！”纪嫣然尖叫崩溃，扑上来抢夺。
纪思瑶灵巧避开，后退半步：“姐姐莫急，真假自有公论。”她眼风扫过主位，王氏已铁青着脸站起，纪无铭面沉如水。
纪嫣然理智尽失，指向纪思瑶嘶吼：“纪思瑶！你这下贱胚子！自己不知廉耻私会野男人，还敢污蔑我？！昨夜偏院小径，我亲眼所见，她与……”
话音未落，一道清冽如玉石相击、带着无形威压的男声穿透喧嚣：
“哦？纪大小姐亲眼所见？不知所见何人？”
众人惊愕望去。月洞门处，立着一道颀长身影。玄色暗云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覆着半张精致银质面具，遮住鼻梁以上，只露线条冷硬的下颌与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目光扫过，带着久居上位的冷漠疏离。其身后的侍从均气息沉凝。
“白……白三公子？！”有人失声。白府那位惊才绝艳、戍守边关、鲜少回京的庶子白宴臣，竟悄悄出现在纪府家宴上！
纪思瑶心头剧震！这声音！这身形！这眉眼轮廓！不愧是兄弟，与破庙中那个苍白病弱的白宴临如此相似！如果病秧子没病，应该也是这么有魅力吧……
白宴臣的目光掠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惊骇的纪嫣然脸上：“纪大小姐方才说，令妹昨夜在偏院小径与人私会？”他缓步入厅，步履从容，停在纪思瑶几步外，目光转向纪思瑶，深邃眼眸隔着面具，似有笑意流转。“大小姐所见之人，”他声音低沉清晰，如惊雷炸响，“莫非是在下？”
满场哗然！纪无铭、王氏惊得站起！
纪思瑶愕然抬眸。他疯了吗？初次见面就认下这等污名？！
纪嫣然狂喜：“对！就是他！白三公子！他们私通苟且！证据确凿！”
白宴臣却置若罔闻，目光专注地锁在纪思瑶的脸上：“纪二小姐冰清玉洁，才貌双全，在下心仪已久。昨夜偶遇，实属巧合，言语交谈，发于情，止乎礼。大小姐所言‘私通苟且’，实乃污蔑。”他话锋陡然转冷，威压迫向纪嫣然，“如此构陷亲妹，污人清白，纪大小姐的‘家教’，令人大开眼界！”
纪嫣然气得浑身发抖，哑口无言。气氛紧绷欲裂！
“圣旨到——！！！”
一声尖利的宣喝声如九天惊雷，骤然撕裂凝滞的空气！一名宫中内侍手捧明黄卷轴，在禁卫簇拥下昂然而入！目光威严扫过跪伏的众人，落在纪嫣然身上，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氏有女嫣然，秉性柔嘉，容德出众……特召入宫中为才人，即日备选，钦此——！”
入宫为才人？！
“臣女领旨！谢主隆恩！”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纪嫣然的羞愤！她猛地抬头，脸上绽出扭曲的狂笑！娘娘！她是娘娘了！王氏激动欲晕！纪无铭狂喜冲顶，纪家要发达了！
满堂宾客如梦初醒，恭贺如潮。纪嫣然看向纪思瑶，眼神里充满极致的得意与挑衅——贱人，永远只配被我踩在脚下！
就在恭贺声浪鼎沸之际，那道清冷沉稳的声音再次穿透喧嚣：
“纪大人，夫人。”白宴臣行至厅中，对纪无铭、王氏拱手，姿态优雅从容，“今日得见令嫒思瑶小姐，更觉传言不虚。在下不才，心慕二小姐已久，欲以正妻之位相聘。若大人与夫人应允，明日吉时，白府自当备齐六礼，登门提亲。”
嗡——！
满堂死寂！所有人目瞪口呆！方才是嫡女风光无限，转眼间，这声名狼藉的庶女，竟被权势滔天的白三公子当众求娶为正妻？！
纪无铭脸上的狂喜凝固，随即被更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取代！他连连点头。
王氏的笑容僵死，眼底是震惊与怨毒！纪嫣然如遭雷击，狂喜褪尽，只剩惨白与扭曲的恨意！凭什么？！可转念间，她眼底又浮现狂喜：白府又如何，我是圣人的女人，你终究低我一等！
纪思瑶彻底怔住，看着面具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嫁他？眼底闪过破庙那个病弱的男人，那白宴临呢？
纪思瑶，你想什么呢，你只是与他共命而已。
脱离纪府泥潭，名正言顺接近白家，探寻命碟真相，为母复仇……似乎，嫁给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无数震惊、艳羡、嫉妒、怨恨的目光交织下，纪思瑶缓缓抬眸，迎向白宴臣的视线。没有言语，只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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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
放下药碗，男人伸展双臂，在原地缓缓转了个身，衣袂微扬。“王胜，瞧瞧，我这一身如何？”
王胜立刻垂首应道：“回少爷，极为合身……”
男人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踱了两步，
“王胜，去帮我寻些面具来。”
王胜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地领命而去。
不多时，王胜捧着一大摞面具回来“少爷，这是属下此刻能寻到的所有面具了。”
望着眼前小山似的各色面具，男人眉心微蹙“……这么多？”
“属下不知少爷作何用途，便……多买了些。”王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
男人无奈，只得一一试戴。木质的、纸糊的、狰狞的、滑稽的……王胜在一旁看得连连摇头。直到男人拿起一个线条流畅、泛着冷光的精致银质面具覆在脸上——
王胜的眼睛瞬间亮了，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道：“这个好！”
男人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片刻，终于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别忘了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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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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