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
柏克恭双手插兜,面对张页的欺软怕硬,眼角挂着鄙夷:“你有什么资格害怕?”
张页稍稍抬眼,紧张地盯住柏克恭的西装衣领。
灰西装的背后是一方喷泉水池,水池簌簌作响直冲树高,喷溅出的细小水滴砸在张页的眉心。
为了逃避,张页甚至想要去数,水滴砸在干燥的水泥台面,形成了多少个暗沉的痕迹。
“他的资格就是他的可悲!”
蒋潇然逮到机会就骂,心中不得不承认,周围渐行渐远的同学给不了她安全感,柏克恭的停留却可以。
“他只会欺负好说话的,只会从这些人身上获得他想要的利益!”
“你想从卓年身上得到什么?”
柏克恭上前一步逼近,弯下腰,平视单车上的张页,没兴趣听蒋潇然的爱恨情仇。
“卓年?”
张页口中含着这两个字,眼神乱瞟:“书店那个穿旗袍的?我昨晚才知道她是蒋潇然室友,如果我说我和她不熟,你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柏克恭鼻息轻呵。
他上下打量张页,想象数小时前他不在的那一幕,张页是以何种狭隘的面孔当了一回“爷”。
卓年的害怕、疼痛,因为她的有原则和重感情而归于平静。
今天之前,他最爱她的平静,因为那是他所缺失的人格。
或许是他心眼小,以至缺爱童年可以影响他的一生。池萍的软刀子让他憋屈,柏祖承的忽视、秦芝的抛弃让他觉得讽刺,他把柏守礼当弟弟可以不求以心换心,听闻过他身世的甲乙丙丁也都可以用“你好吗”掩盖八卦的心思。
只因他知道自己本就是违背原则和情谊的产物。
他看得起自己的未来,却看不起自己的源头。
他成长,享受所有的憋屈、讽刺和疼痛培育自己不讨喜的人格。
今天,他看见卓年手臂上的淤青。
心脏疼得厉害。
他想他不会再爱她的平静。
也不会再“享受”。
池萍适时打电话过来,柏克恭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
“我和小礼两个小时后的飞机,你半小时后来酒店接我们。”
蒋潇然离得近,听清了这温柔的命令。
池萍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位委曲求全的妇人——宽容丈夫的多情、呵护亲生儿子的成长……包括接纳柏克恭这一婚姻的污点。
蒋潇然扪心自问,她做不到池萍这点。
昨晚她决定分手,不只是因为张页参加了异性朋友的生日宴。
最后一根稻草与醒悟的榔头——她在张页手机里,发现了他与那位异性朋友在小众APP上,分享了数十首相同的歌曲,“最近收听”歌单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条条互赞□□,私聊刷不到顶。
他们在上面发些“啦”“嘤”“呐”之类的可爱语气。
啥关系啊?有事儿说事儿不好吗?
张页对她的珍惜不是专属,分享欲做成试吃小蛋糕,见人就发一块。
她质问他,张页觉得她无理取闹,美其名曰自己成为不了她的理想模样。
“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和朋友断联系?”
“你除了她就没朋友了呗?那些歌都没给我分享过,什么毛病?”
“我张页有什么魅力啊?能让她喜欢我?!就几首歌而已,有什么?你和游云影柏克恭来往的时候,当我不知道吗?我和你吵过吗?”
“有什么?有你祖宗都爬出来敲你脑瓜子问你熟没熟!我呸!”
分手。
班上的共同好友,还会和蒋潇然吵:“你是不是误会了,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我觉得张页不是这样的人。”
蒋潇然觉得可笑:“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昨晚卓年洗完澡,收到杨颂的消息:【顺路买五斤瓜子回来。】
卓年拎着五斤瓜子:“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爱情,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答应张页的表白?”
蒋潇然只说:“可能是我太爱幻想吧,我对爱情、对大学宿舍的憧憬太多,和前室友吵架后,张页天天问我吃什么,感觉对我挺好的。”
121宿舍三人皱眉嗑瓜子:“???太容易被感动了吧。”
蒋潇然问卓年:“柏克恭会每天问你吃什么吗?”
卓年蹙着眉心,像是疑惑她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他从没问过我这个问题,更多的时候,是我吃什么,他吃什么,他会点很多份,我没有饿过肚子。”
蒋潇然又开了罐啤酒,醉醺醺的:“嗯,张页只动嘴,从没给我买过东西。”
恋情奇奇怪怪的开始,顺理成章的终结。
蒋潇然总觉得池萍的委曲求全,多少有点“善解人意”的意味在。
听到她私下里和柏克恭打的这通电话,才意识到——池萍的善解人意,实则是为他人的服从。
蒋潇然浑身鸡皮疙瘩,看见柏克恭微微后仰,目光睥睨,盯向正举着手机扫车开锁的张页。
“不问问我有没有安排,飞机起飞前两小时才通知我,是吗?”
他用了“通知”这个词,闲庭信步地抽走张页的手机。
“那你有安排吗?有安排就推了吧,送我们去机场。”
池萍还是那副“知心妈妈”的语调。
柏克恭两根手指捏着张页的手机,转了一圈又一圈,懒懒笑了:“你俩没腿吗?”
“什么?”池萍语气变了。
“我身为柏家的牛马,为你们跑这么多次,偶尔也想当人,溜溜猴,给自己也逗个闷。”
他挂断电话,侧眸问蒋潇然:“卓年的手机?”
蒋潇然点头。
于是柏克恭在张页惊惧的眼皮子底下,指头轻轻一松。
手机磕在草地上,屏也裂了一条缝。
他给了张页一个痛快,张页的惊惧,却只是因为要花钱。
名校给了张页在外的光环,但没给他内在的底气。
他报道前一晚一个人坐火车来B市,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带,因为舍不得花钱买被子,躺在木质硬床板上凑合一晚。他拿不出资金去和室友一起外出旅游,他和室友因为冉枫君那件事吵架,他的眼界不足以和对B市熟门熟路的富二代交谈。
他因自卑而缺乏上进心,他没有人脉,他只认识不幸运的蒋潇然。
恰如这一脸贵气的灰西装只是路过,只需说“丑得千奇百怪”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像书店那个旗袍女孩说的“二百五”一样。
就能让他低下头,攥拳都是慢动作,平衡半天悬空的心跳。
恰如只需这一身熏有昂贵香水的灰色西装,就能去嘲笑他磨破皮也不换下来的麻料短裤,嘲笑他的屏息紧绷,让他扣紧拖鞋的脚趾去寻找捻磨一颗砂砾。
滚进脚底板,随他一起走进屋的砂砾。
他承认他不成熟,他承认他想要的太多,这使他不敢去看任何比他强硬的眼神。
不顾踉跄,直接跪向手机的方向,捡起来检查。
没放下脚撑的自行车摔倒在地。
蒋潇然闭上眼睛。
柏克恭不在意一个穷人出于何种理由变成了势利眼和守财奴,他弯腰瞧着,觉得张页很没有骨气。
“蒋潇然,”柏克恭目不转睛地盯了张页一会儿,突然直起身,放大音量:“你憧憬爱情这么久,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蒋潇然追星只当女友粉,她爱上过很多的男人。
或高大,或幽默,她渴望在他们身上扩展自己对幸福的畅想。
“你闭嘴!”蒋潇然觉得羞耻。
“你还打算带他见家长,听说你还忙前忙后给他烤串吃?”
“你够了……”蒋潇然听不下去。
“这么个玩意儿,就能让你揣裤腰上当块宝,你俩谈了多久?一年?两年?”
“其实我早就想分了,”蒋潇然满脸懊悔,“但我不想承认,我选错了。”
“你脑子这么笨,少和卓年说话,我怕你气着她。”
柏克恭瞥她一眼,闲闲踱步上前,一手攥紧张页的胳膊让他的背挺直了。
张页被他从地上拎起来,觉得自己的手臂被豺狼咬住。
他挣脱不开。
“蒋潇然,你的拖泥带水,连累卓年忍气吞声,你应该长点教训,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柏克恭眯眸。
“我知道,昨天卓年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昨晚在球场,张页踮脚蹲在地上,造成了要下跪的错觉,给蒋潇然吓了一跳。
在那一刻,她发觉自己只是对爱情有憧憬,对爱情的向往充盈了自己的感官,而不是喜欢他这个人。
张页付出对自己而言的最低成本,换取妄想中的宽恕原谅。
她想,谁心软谁是傻子,他挽回的不是一份感情,而是延长她会为自己盈利的时间。
临睡前,卓年听到她这样解释,思量很久,最终抱着被子爬上铺,和她躺在一起。
宿舍床狭窄,她们侧对着面向彼此。
“我帮亲不帮理,他不想分手,他就一定会示弱,而你们如果复合,那份感情绝不会纯粹,憧憬恋爱没有错啊,你也别自责糊涂,只是他不配你。”
卓年的被子香香的,是很淡雅舒神的花香,如她这个人:“你如果复合,我就……”她想了很久措辞,“吃食堂的时候,我就再也不帮你拿筷子了,你得想清楚。”
还是姐妹和吃饭更重要,蒋潇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杨颂性子莽撞,为了点醒蒋潇然这位傻姑娘,她偏偏要耳提面命这段糟心经历。
学着她当初在宿舍的样子,“阴声怪气”地复刻:“他天天问我吃得好不好,我挺感动的。”
卓年帮腔,还是那副温柔语调:“感动不是喜欢。”
杨颂:“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卓年:“不吃亏的前提下,不排斥可以试试。”
杨颂忽然捏起腔调,拔高声音:“可是在一起了就要一直在一起啊!怎么能试试呢?!”
蒋潇然听不下去了:“……我想抽我自己。”
“犹可说也,就不算迟。”卓年给她盖了盖被子。
她穿着米白色的睡衣裤,取下头发上的月牙簪,长发披散在枕头上侧躺着,窈窕婀娜,秀婉从容。
蒋潇然声声发颤:“如果给我一亿和回到过去两个选项,我一定毫不犹豫选过去!”
卓年眉眼弯弯:“我选一亿,”她乐不可支,“一亿不管我回到过去多少次,都挣不出来啊。”
蒋潇然挠她的痒:“……你变幽默了。”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今天稍晚点还有一章,可能十点十一点左右,我现码
但我码字很慢,很多句子磨很久,如果赶不上日六的话,就是凌晨发下一章
我马不停蹄地写(耸肩)(直腰)(瞪大眼睛)(呐喊)
喊出一句“哇呀呀——!”
我是这样在码字的。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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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宿舍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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