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自后许久,夏葵都没有再做那般奇怪的梦境。

她养的佛手柑在一个月之后,终于变黄了,散发出了淡淡的香气。

只是这香气……

“怎么不浓啊?”夏葵拿起佛手柑凑在鼻子前面闻,发现远不如当初摔过那一次香味浓郁。她有些嫌弃地把佛手柑又放回花瓶里,心想下次还是买成熟的果子吃好了,反正这个闻着也没什么味。

当晚,她睡觉的时候,佛手柑的香气清清淡淡萦绕在她的鼻翼,她就这样沉沉陷入了梦乡。

忽地,她感受到在水下窒息的痛苦,她一呼吸,水便咕嘟咕嘟往她口鼻里灌,她强忍着眼睛的刺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泡在水里,她摆动双手蹬着双腿往上窜,然而眼前突兀出现一行字:

TIPS:【边缘人】——你就是世界的中心!——环境交集存在。

湍急的水流冲入她的眼睛里,很快便把眼前的字体冲淡、冲走,夏葵此刻无暇思考,只能暗暗把这行字记在心里。肺部的疼痛愈来愈明显,她憋红了脸,手忙脚乱往水面扑腾,可她不会游泳,越挣扎,越下沉。

就在她逐渐绝望的时候,天旋地转,她再也感受不到憋气的痛苦,也感受不到绞缠着自己的水流。

她感受到,有人一拳把她打飞了出去。

好……疼……

她仰面躺在地上,像条死去了多年的咸鱼,然而神志被疼痛唤醒,她看见天空上是永恒的螺旋的星夜。

耳边传来打斗的声音,不时夹杂着一个女人焦急的催促声:“你们快跑!我来殿后!”

殿后?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却骤然被腹部的疼痛袭击,无力地跌倒在地,她强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缓慢站起来,终于得以看见周围环境的全貌。

她站在一条灰扑扑的石板路上,石板间隙黏着幽绿的青苔;左边是一个偌大的湖泊,深蓝近墨,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右边是一个花园,花园里各色蔷薇盛开,散发出香甜的气味;一条斜着的小径从蔷薇丛中伸了出来,与石板路相接。

此刻,从小径里,源源不断地涌出一群塑料感很重的玩偶,死白的外表,与人类一样高,但是关节僵硬,跑起来不太灵活,动作有着类人而不似人的古怪。

而除了她之外,还有九个人站在石板路上,先后被这群冒出来的玩偶打倒在地,躺在地面上抱着肚子呻.吟,只有一个女人身手灵活地与玩偶缠斗,但是玩偶无穷无尽似的,层层叠叠包围住她,渐渐的,夏葵已经看不到这个女人的身影了。

刚才应该是这个女人在喊话,可是看她这个样子,殿后恐怕也不容易。

夏葵咬了咬牙,揉了两下痛感明显的腹部,冲了上去,一把抓上外圈玩偶的脖子,把它们扯开,掼倒在地,接下来如法炮制,一个个将玩偶从女人身上撕开揪了出去。

她不会打架,但是拿捏这些塑料玩偶还算灵活。

看她这样,其他被打倒的人也纷纷起身,踉跄了几步,站稳之后就火速冲上来帮忙。

打斗中,夏葵又被打了好几下,她气得要命,手上的动作越发残暴,已经不是拉,而是捶了,只见她一拳下去,玩偶不是崩掉了胳膊,就是断开了腿。

打到后面,终于露出来里面女人的身体,夏葵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一齐伸手,将那个女人扯出来,女人与他们里应外合,发了狠在那些玩偶的脖颈处劈砍,被打到的玩偶头颅纷纷坠落。

“就是现在!跑!”女人大吼一声,从包围圈脱身,被夏葵两人拉住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她的话音一落,其他人旋即转身,跟着他们蒙头往前跑。

把人拉出来之后,夏葵立即撒了手,用自己最大速度往远离花园的方向奔跑,不过须臾,她就听到后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救命”,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夏葵停下来,回头望去,只见跑得最慢的那个人已经被玩偶追上了,它们拖着那个人,把他扔进了湖里。

下一秒,夏葵就发现自己也出现在了湖里,所有人都出现在了湖里。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刚落入水夏葵就拼命扑腾。她不会游泳,她怕水啊啊啊!

可她怎么扑腾都浮不上去,湖水大口大口地往她嘴里灌。

“救命!我不会游泳……救命……”

这时夏葵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夏葵在水里挣扎,眼前水雾朦胧,模糊不清,她只能看见金色、红色交相辉映。

是其他人来救她了吗……

正游过来准备救下夏葵的人停住了动作,神色惊疑不定。她怎么看着,夏葵身边的这个人,也像是个玩偶啊?

只是与岸上那些玩偶不同,这个玩偶相貌精致、行动自如。它稳稳当当地托起夏葵,带着她往岸边游。

其他会游泳的已经往岸边冲刺了,不会游泳的在水里胡乱扑腾,嘴里喊着“救命”,会游泳的人很快一个个调转回头,分别拖着这些旱鸭子往岸边游。

得救了。

夏葵心脏还在砰砰跳动着,她整个人都被托着,脑袋浮出水面,视野很快就变得清晰。

她看向身侧的这个人……不,他不是人!他是玩偶!

夏葵惊魂甫定上下打量他。

从外壳到五官都很精致,有浓重的非人感,还有点眼熟。

她不知道它为什么救她,但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上岸,其他问题都等上了岸再解决。

但是她很快听到后面其他人的呵斥声:“别动!别使劲扒着我!这样我们两个人都游不起来!”

夏葵心里一揪,急切地回头看去,她知道溺水的人会死死扒住救自己的浮木,但这样反而会让救生员无法动弹,最后两个人一起被淹死。

好在那些不会游泳的人还没被呛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被呵斥之后就安静下来,不再添乱。

夏葵稍稍放下心,伸长脖子看距离岸边还有多远,然而这一眼却让她如坠冰窟,她喃喃道:“好多,好多……”

她的头脑仿佛接收不到信号一般,一片空白,满屏雪花,最后的清醒意识让她吼道:“别往岸边游!别往岸边游!那些玩偶都在岸上等着我们!”

其他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抬头看岸上的景象,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瞳孔颤抖,脸上浮现绝望之色。

如夏葵所说,一个个洁白的塑料玩偶正严严实实地挡在岸边,空洞的眼睛一直观看着他们的行动。

所有人眼中都停住了动作,不再往前游动。

前方是地狱。

唯有夏葵身边的玩偶一直带着她往岸上游。

夏葵终于知道这个玩偶为什么会“好心”地救自己了。她拼命推搡着这个玩偶,她宁愿回到水里扑腾也不能被这个玩偶带上岸!

然而这个玩偶比那些洁白玩偶精致多了,也强大多了,任她再怎么挣扎,他钳住她的动作也纹丝不动。

夏葵全然不顾胳膊会不会扭伤,拼死想要从玩偶手中逃脱。但是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她回头喊道:“救救我!它要带我上岸!”

其他人终于回过神来。除去托着同伴的三个人无法动身,还有三个人行动不受限制,他们很快就冲了上来,制住玩偶,帮助夏葵从玩偶手里逃脱。

夏葵刚松一口气,就见那个玩偶疑惑地看着自己,看动作还想往她这边来。

她警惕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就在这时,从岸边传来“扑通扑通”几道跳水声。夏葵预感到大事不妙,扭头看去,那些塑料玩偶似乎是发现他们不准备上岸了,竟然一个一个跳下来准备从水里逮他们!

另外三对人见势不对已经往另一个方向游了,但是夏葵和身边的三个人忌惮于面前这个精致的玩偶,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着那些洁白塑料玩偶越来越近,夏葵眼风在它们和精致玩偶之间来回扫,死死咬住了嘴唇,急得浑身颤抖。

这算怎么回事啊!前有狼后有虎,这该怎么逃!

“没有办法了,我们先远离他们,停在这里只会被它们同时抓到!”夏葵身边的一个女人说。

三个人立即拉着夏葵往远离岸边的方向游。

夏葵身体被人拉着,头却努力往后扭,她要盯住那个玩偶,以防他偷袭,可当她回头看时,精致玩偶不仅没有追上来,反而朝着那些塑料玩偶游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要和它们会合吗?

很快,精致玩偶的举动就解答了夏葵的疑惑。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只见那个精致玩偶来到洁白塑料玩偶面前,一拳打飞一个洁白塑料玩偶,压根不像是同类,倒像是敌人。

夏葵目瞪口呆,下巴都要合不拢了。

很快,水里的玩偶都被精致玩偶打得首身分离,精致玩偶不再动作,隔着这水面上漂浮的、残缺的塑料玩偶部件,遥遥地注视着停留在岸上的玩偶。

那些玩偶空洞的眼神盯住他,过了几秒,纷纷后退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岸上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见状,精致玩偶又回过头来,开始追夏葵。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夏葵看着这超出她意料的发展,大脑飞速运转。

精致玩偶刚才跟他们僵持那么久也没有动手攻击,凭借它轻易解决水里塑料玩偶的武力值,很显然不是出于忌惮,那会是因为什么?

再加上这个精致玩偶的外貌怎么看怎么眼熟,金色长发、碧绿眼睛、红色骑士装……

夏葵心里很快有了个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猜测。

这个玩偶开始时是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它第一时间就救了她、它碰见塑料玩偶会将它们都打坏……

莫非,它就是她买的那个玩偶,它是来帮助她的?

夏葵知道自己的猜测十分不靠谱,但她忍不住地往这个方向想。毕竟只有她的这个猜测能解答所有问题。

那么,要不要验证一下这个猜测呢?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精致玩偶,用口型无声地说:“停下来。”

精致玩偶疑惑地看了眼她,游泳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夏葵愣住了,她的猜测是错的?

这时,她注意到,身边的三人游泳动作渐渐变慢,神情痛苦。

夏葵打了个寒颤,冰冷的湖水泡得她骨头疼,她这个不游泳的都这样,他们的状况肯定更不妙。

她知道,他们可能坚持不住了。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围攻,身上都带着伤,又拖着她这个累赘游了这么久。

坏了!前面的人一带一,状况只会更糟!她寻找着其他三对人的身影,一对……两对……三对,都还在!但她仍旧忧心忡忡,很明显,前面的人动作更加吃力。

夏葵回头看了一眼岸边,又看了眼对岸。对岸是一片树林,在星夜下显得神秘莫测而又鬼影森森。可是他们所有人正头也不回地往对岸游去。

她不知道对岸有什么,也不知道对岸有多少危险,但她清楚,绝对不能回到刚才那个岸边,那里的花园里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想置他们于死地的玩偶。

可是对岸那么远,他们能坚持到吗?

夏葵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追着她的精致玩偶,如果它真的是友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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