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郗月引着邵七遛圈的时候,邵七还只能根据郗月身上的七日香把郗月当成裴朗追踪,说明那个时候裴朗还没中药。

而且琴韵是和裴朗一起中药的……平日里,琴韵和裴朗所用之物、所食之物都不相同,唯一共用的东西,就是琴韵照顾裴朗沉睡期间,她省下来留给裴朗的吃食。

邵七这次遇到琴韵,就没打算再放她离开,但他担心裴朗会抢走琴韵,就想了个办法——下追踪药。

这样不管琴韵跑到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单独吃下这种药对人体几乎没有伤害,吃下药的人身上还会产生一种极淡的异香,闻香鼠十分喜欢的异香。

异香一开始几不可闻,随着时间的推移,异香会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稳固。

若刚中药就解了药性,中药之人甚至不会察觉到自己中过药,但若中药半年以上,药性渗透进骨骼,便再也解不了了,即便死了化成白骨,异香也会一直存在。

这次邵七发现琴韵背着他收留、照顾裴朗,怒极打了琴韵,走出琴韵院子后,开始责问琴韵院子外的护卫和给琴韵送饭菜的仆役,问他们有没有发现琴韵屋里多了一个人。

护卫说没听见院子里有男子声音。

仆役说琴韵的吃饭分量没有变化,她一直都只送的一个人的饭菜。

邵七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裴朗至少在琴韵的屋子里躲了三日,他不可能不吃不喝,他能吃什么呢?只能是琴韵的饭菜。

他给琴韵的吃食是加了料的……

于是,他当即让人放出闻香鼠,闻香鼠一被放出来,就冲着琴韵的院子而去,邵七挡了好几次,闻香鼠才四处闻了闻,不再执着于琴韵身上的异香,而是向着庄园之外而去。

邵七带人跟上闻香鼠去找裴朗,到地发现大惊喜——他一直没找到的木世子等人。

邵七当即转移目标,不再关注裴朗,让人去抓木世子。

琴韵现在很自责,若不是她把下了药的饭菜给裴朗吃,裴朗活下来的几率会大得多。

若是裴朗挺不过去……看单玄芳刚刚凝重的表情,裴朗挺不过去的可能非常大。

琴韵越想越自责,越想越觉得裴朗怕是真的要熬不过去了,她想着想着就拿银簪往自己脖子上扎去。

郗月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取走银簪,一脸严肃地说道:

“自尽是最不负责任的表现。即便你要去死,也得等裴朗死了你再死,若裴朗没死,你却死了,你欠他的该怎么还?”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琴韵喂给裴朗是饭菜,是她从自己的口粮里好不容易才省下来的饭菜,不是药,她其实不用自责。

但郗月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有点不对,又吞了回去。

在军队里,一个将领因决策失误造成不该有的伤亡,或者一个小兵失手打伤同袍,都是要被问责的,无论这个人犯下那些错误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因为不够谨慎还是因为能力不足。

裴朗中药这件事,琴韵是有责任的,但责任更多在郗月。

郗月是裴朗此行的护卫,任务是保护裴朗的安全,但她却把沉睡的裴朗交给能力不足的琴韵,后来更是把裴朗交给外人(木世子),以至于让裴朗遇险掉落悬崖,险些丧命。

犯了错误,第一件事不该是领罚,而是弥补损失,要罚也得等以后。

她们现在要做的事,是跟单玄芳和大夫们一起,保住裴朗的性命。

郗月带着琴韵去裴朗身边,想要帮忙,却被单玄芳撵了出来,说她们在那里碍事。

郗月:“……有需要帮忙的,叫一声。”

郗月带着琴韵在洞外等候。

这个山洞,是郗月两日前发现的,她把邵七引向长宁县城后,刚到城门边上就看见隐蔽处单玄芳留下的接头暗号,便先去与单玄芳接头。

单玄芳本来想进城租住客栈的,但郗月刚在城里干了一票大的,客栈、茶寮立马会成为邵七的主要搜查目标,对于单玄芳这种外乡人来说,城里并不安全。

郗月带着他们一起进山,在路过悬崖的时候,一个大夫脚滑不小心掉下悬崖,郗月救他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洞穴。洞穴四通八达,有好几个出口,十分适合藏人。

郗月算了算距离,发现这里正处于木世子等人的藏身之处和长宁县城中间,若裴朗和木世子要离开,必然会路过这里,到时带上单玄芳和大夫们也方便,便让大夫们住进了这里。

在原本的计划中,单玄芳等人只需在这里躲两日即可,可现在……

裴朗至少要在这里躺七日才能醒来,待他醒来,营救木世子又不知道需要几日。

郗月看着太阳一点点躲进山后,刚升起的月亮被浓雾掩盖,周围除了洞里微弱的烛光外再不见一点光亮。

琴韵每过一会儿就会去大夫们那边看一次,然后再出来,再去,再出来。

她每次出来都会给郗月汇报:大夫们又给裴朗灌了好大一碗药,大夫们在裴朗身上密密麻麻扎了好些针,裴朗吐血让大夫们吓了一跳后又不吐了,裴朗伤口又裂开了……等等。

及至第二日日出时分,单玄芳出来说,第一阶段结束,目前一切顺利,下一阶段三个时辰后开始,郗月和琴韵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会儿。”郗月说。

大夫们累了一个通宵,三个时辰后又要进入下一轮,不休息不行。

琴韵主动接过观察裴朗情况,及时通知大夫的活儿。

大夫们去休息了,郗月让琴韵守着裴朗,自己则离开了山洞。

洞中只准备了三日口粮,她需要到长宁县再采买些。

另外,她还要去一趟邵氏庄园,看看木世子的情况……

单玄芳说裴朗身上的药性解开后还需要静养一年,如此,解救木世子之事只能她来做。

原本,他们只需要照着裴朗的计划去做,今日便能送木世子等人启程回京。

但现在,裴朗的计划被木世子等人的自作主张搅和得稀碎,用不了了。

郗月咬牙,恨不得给那几个蠢货一人一刀。

在裴朗原本的计划里,今日辰时会有一个药材商队途经长宁县,商队带着许多大箱子,每个大箱子都上满下空地装满药材,其中下面的空夹层正好能藏下一人。

这个商队,每年的三月和十月都会送一批药材进京,已经形成惯例,沿途官员和城门卫都已经混脸熟了,只要商队送上足额“孝敬”,就不会被“严查”。

木世子等人在商队出城之后悄无声息躲进去,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入京。

而现在,木世子被抓,注定无法赶上商队的出发时间,若让商队等……哪个大商队会无缘无故地在一个小县城里久留啊?不是招人怀疑么?

郗月买好吃穿用品,出城时正好看见商队从客栈里出来,缓缓往城门而去。

郗月暗中将一张纸条塞到商队领队手里,出城门扬长而去。

邵氏庄园。

地牢。

“木世子,写吧。”邵七亲手把笔墨纸砚隔着牢门放到伤痕累累倒在地上的木世子面前。

木世子扭脸朝向牢里,不看邵七。

邵七轻笑,也没收回笔墨纸砚,站起身说道:

“木王爷去后,朝廷不会放心让西境兵权继续握在木氏手里的。你现在写信让木王爷主动上交兵权,还能为木氏族人谋一份体面,让他们一世衣食无忧,享三代富贵荣华。”

邵七顿了顿,继续说道:

“若现在不主动些,待木王爷仙去,世子‘叛逃’,朝廷也能收回西境兵权,到那时,那些富贵荣华可就都没有了。”

邵七说完,见木世子依旧没动静,也不恼,转身准备离开地牢,刚走了没两步,他又转身说道:

“别指望裴司徒会再派人来接你了,你刚刚杀了他亲孙子裴十三这件事,我会替你告诉他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合算。”

裴朗带人离开后,木世子吃力地坐起,一点一点挪到因伤重而昏迷的石宏和程永身边,检查两人的伤势。

检查完后,他一拳头擂到地上,像是悲痛,又像是不甘。

他的护卫只剩下石宏和程永两人还活着,但他们身上的伤很重,再不治伤,过不了多久他们也要没了。

可他们仨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金疮药,都被邵七的人搜走了,怎么治?

“木世子,你是木世子对吧,你需要药吗?”

木世子听到声音,看向对面牢房里的人。

那人咧开白牙露出笑,说道:

“我叫卞安,我爹是长宁县令卞石怀。”

听闻对方是卞石怀的儿子,木世子顿时怒目而视。

他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全拜卞石怀所赐。

卞安:“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全家除了我爹全都被邵七抓了,我爹若不替邵七做事,我全家二十八口全都得死在这里。”

卞安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进木世子的牢里。

“这个伤药效果很好,前几天裴十三公子的红颜知己都用过的。”卞安说道。

木世子捡起药瓶,看看卞安,犹豫着该不该相信卞安。

若这药不是伤药,而是毒药……

卞安看他似有怀疑,说道:

“他们本来就快死了,用了药可能还能活,不用一定会死,你自己选吧。”

木世子犹豫片刻,打开瓶盖,给石宏和程永敷药。

卞安见他用药,笑了笑说道:

“如果裴十三公子的未婚妻在这里,一定能帮你逃出去。”

木世子讶然看向卞安,卞安手中比划着说得唾沫横飞:

“那天,裴十三就是关在你那个牢里,他未婚妻和红颜知己关在这边。嘿,那未婚妻可真是个猛人,一脚就把牢门给踹倒了,把你那边那个牢门也踹倒了,然后他们都出去了,再也没回来……”

卞安说到这里,遗憾地感叹:

“可惜他们不愿意带我一起出去。”

郗月到地牢时,正好听见卞安在和木世子讲他们的事,又看到木世子正拿着一瓶伤药在给石宏和程永敷,知道他们暂时不会有事,当即也不露面,直接离开了。

让他们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郗月并没有发现,卞安刚刚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带疑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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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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