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妈妈进来，见老夫人和两房主子都在，身子不由自主颤了颤，跪倒在地。
“奴……奴婢见过老夫人、二老爷、三老爷、二夫人、三夫人。”
二夫人见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想开口呵斥，却被老夫人阻止。
老夫人：“吕妈妈，这几日你可是替枫园拦了不少人啊。”
吕妈妈一听这话，顿时冷汗直冒。
这两日去郗宅造访的人当中，郗家的人最多。二夫人、三夫人、七姑娘、九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都去过郗宅，都是被吕妈妈隔门婉拒了的。
“老夫人明鉴，姑老夫人叫拦，奴婢不敢不拦，非是奴婢自己要拦人呐。今日奴婢来，就是向主子们请罪来的。”吕妈妈一个头磕到地上，“主子们要打要罚，奴婢没有半句怨言。”
“如此说来，二夫人要杖毙你，你也甘愿受着？”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吕妈妈猛然抬头看向二夫人，见二夫人看她的目光中尽是冷意，眼中带上泪花，片刻后认命似地伏身在地，哽咽道：
“是奴婢犯了错，二夫人便是要杖毙奴婢，奴婢也该受着。”
老夫人见她这个样子，瞄了一眼二夫人，道：“听说你今日带了亲戚来求差事，你就这么死了，你那亲戚的差事怎么办？”
吕妈妈闻言身子僵了僵，半晌才说道：“奴婢犯错，与她不相干。奴婢无能没办法给她求到差事，让她去别处找就是。只求主子们容奴婢去跟她说一声，让她自行出府去。”
吕妈妈说完就要起身去门外，让亲戚离开郗府。
老夫人：“行了，回来吧。我已经替你向二夫人求了情，她不会罚你了。你只是听姑老夫人的吩咐行事，也算不上多大的罪过。你原本是二夫人身边的人，阴差阳错去了枫园，那野丫头没了，你也该回来了。”
吕妈妈听老夫人这话里，竟是有让自己回郗府当差的意思，一时间有点不太敢相信。
前段时间，郗月离开郗宅后，吕妈妈就找人托关系想回郗府，但一直都没成功。
赵婉来之后，她怕死，不敢再兴回郗家大宅的念头。
今日她会来郗家大宅这边，也是实在不得已……
吕妈妈呆愣当场。
二夫人见她如此，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
“看你这样子，是攀了高枝，不想回来？”
吕妈妈被吓得一个激灵，又跪倒在地喊道：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敢相信……奴婢还能回来服侍二夫人。”
二夫人：“谁说让你回来服侍我了？”
吕妈妈茫然不解。
她是二夫人的陪嫁，回来后不在二夫人身边当差，要到哪里去当差？
她这幅茫然的样子，被理解成了失望。
老夫人：“你想回二夫人身边伺候，也不是不可以……”
二夫人听老夫人如此说，顿时出声打断老夫人的话：“母亲……”
在二夫人心里，吕妈妈从去北境接人开始，就屡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堪大用，前两日还敢让她吃闭门羹，这样的奴才她是万万不敢再用的。
二夫人后面的话被老夫人凌厉的目光逼回肚子里。
老夫人继续对吕妈妈说道：“但现在不能让你回来……”
吕妈妈面上表情变幻不定。
老夫人声音中尽是无奈，道：“也就是换个地方当差而已，等你枫园的差事办完，就让你回来。”
吕妈妈：“什……什么差事？”
她以前的差事是跟着郗月，当二夫人的细作，顺便也当郗月的细作，现在郗月不在郗宅了，她在郗宅还能有什么差事？
老夫人喝了口茶，问道：“你前两日跟去送灵了……裴司徒真去了？”
吕妈妈回答得毫不犹豫：“是。”
“他和姑老夫人说了什么话？”
吕妈妈这次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她如果说自己并没有听见姑老夫人和裴司徒谈话的内容，老夫人她们定然不会相信，会认为她在敷衍欺骗她们……
吕妈妈在心里琢磨，她是不是该编几句话出来骗骗老夫人。此刻她深恨自己没有郗月那样灵活的脑子和口舌，编不出像样的东西。
老夫人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吕妈妈知晓裴司徒和姑祖母谈话的重要性，想拿它换好处，便说道：
“你那亲戚是个丫头？来人，去把姑娘们都叫来，就说府里收了个小丫头，让她们来看看，放在谁身边合适。”
“是。”有人应声而去。
没过多大一会儿，几个姑娘都进了宁寿堂。
吕妈妈带来求差事的小丫头也被叫了进来。
小丫头长相普通，身材娇小，头上扎着双髻，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老夫人又看了看吕妈妈，吕妈妈还是一副很是纠结的样子。
……吕妈妈还没想好该怎么编。
老夫人叹了口气，指了指付妈妈，付妈妈上前问道：
“七姑娘，八姑娘，九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这就是那个小丫头，您们看……该放到谁身边好？”
问完几个姑娘，付妈妈又对那小丫头说道：
“你介绍一下自己，名字、年岁、籍贯，都会些什么？”
那小丫头也不认生、不惧人，笑着伸出双手就是一顿比划。
众人：……
吕妈妈忙上前道：“她叫……喜儿，刚满十七……十二岁，刚从老家交州过来，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丫头，她从出生便不会说话……其实她前几日就进京了，就是因为不会说话，找不到差事，奴婢这才厚着脸皮带她来府里，想着府里主子们心善，能收下她。”
说完，吕妈妈拉着喜儿走到郗月秀面前，问道：
“七姑娘，您身边还缺陪嫁丫鬟吗？您看喜儿如何？她很乖巧的，绝不会像其他小丫头那样嚼舌根子。”
郗月秀不屑地看了看喜儿，转身避开吕妈妈，说：
“我的陪嫁丫头都已经选好了，不缺。”
吕妈妈又拉着喜儿走到郗月容面前，问道：
“八姑娘，您身边缺人吗？”
郗月容：“……我身边也不缺。”
吕妈妈失望地叹了口气，也不问其他姑娘，只对喜儿道：
“你看，姑娘们身边都不缺人，你还是出府去另外找差事吧，实在不行就不找差事了，我这个当姨母的当差养着你。”
众人见吕妈妈竟然除了七姑娘和八姑娘，其他姑娘都不问，很是无语。
吕妈妈眼光毒啊。七姑娘眼看要嫁进温家，八姑娘也很可能会嫁给木世子，都是有前途的姑娘，比其他几个姑娘的前途都要好。
“你为何不问问小九？”老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问道。
裴家比温家更富贵更有权势，为何吕妈妈偏偏问了七丫头和八丫头，却不问九丫头？
吕妈妈听到老夫人的话，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老夫人见她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其中有猫腻，带上命令的语气道：
“说！”
其他人听到老夫人的话，也发现了问题，尤其是赵婉，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前两日裴三夫人来信说，今日会派马车来接赵婉去裴家玩。赵婉今日一大早就精心打扮好，只等着马车来接，可眼看都快午时了，裴家接人的马车还没来，赵婉正猜想是不是裴家那头出什么问题……
吕妈妈在满屋人的逼问下，涨红了脸，看了看喜儿，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还不说？”二夫人要叫人进来拉吕妈妈出去打。
在满室紧张的气氛中，喜儿嗔笑着拍了拍吕妈妈的后背，对众人比划了一个写字的手势。
老夫人：“你的意思是你能写出来？你知道？”
喜儿笑着点了点头。
老夫人看了看有些惴惴不安的吕妈妈，吩咐道：
“取笔墨纸砚来。”
笔墨纸砚取来，喜儿盘腿坐到地上，取白纸置于身前，三两下磨好墨，在纸上写下两列字，递给吕妈妈。
吕妈妈接过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想把纸塞回喜儿的怀里。
一旁的付妈妈眼疾手快地抢过那张纸，送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接过纸张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一直任由女眷们自行交流，没有说话的二老爷和三老爷见状，走到老夫人身后，往纸上看去，看完也是一阵惊讶。
只见纸上的字刚劲有力，笔锋几乎要透过纸背，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小丫头之手。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更让人惊讶的是，纸上写的是：
【裴司徒威胁姑老夫人，不许她离开京都。】
“这是你亲耳听到的？”老夫人问喜儿，“你那日也去送灵了？”
喜儿依旧笑着点头。
老夫人身子向后仰了仰，没想到从吕妈妈那里没问出的东西，这么容易就从小丫头喜儿这里问到了。
老夫人想了想，又问道：
“他们还说了什么？”
喜儿歪头想了想，又写下几个字递给老夫人。
【我的差事】
老夫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喜儿跟吕妈妈一个德性。
三夫人见状忙说道：
“月容身边的奴婢都不识字，还总叽叽喳喳打扰月容看书写字。喜儿识字，还文静，不如让喜儿去月容身边贴身伺候可好？”
郗月容听到自己母亲这么说，想起自小尽心服侍自己的几个丫鬟，很是不舍，忙出言道：“母亲，我不换丫鬟。”
三夫人：“没说要换掉她们，只是在你身边多放一个丫头而已。”
郗月容不说话了。
老夫人欣赏地看了三夫人一眼，对喜儿道：
“你以后就到八姑娘身边当差，可愿意？”
喜儿高兴地点了点头，当即又写了几个字递给老夫人：
【裴司徒说，要让郗九进裴家祖坟。】
老夫人看完，差点跳了起来。
“让九丫头进裴家祖坟？九丫头还没死呢……不对，他说的是以前那个。”
满屋子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赵婉身上。
赵婉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她意识到，裴家可能已经发现她是假冒的了。
赵婉心思急转，脸上带上委屈的表情，她的眼眶泛红，眼泪滑落，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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