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端忧懒步封尘心(六)

这件事也传到了商震这处,商震面色大惊,心绪跳动得厉害。

他虽然难受,但是已经到了这把年岁经历了不少生离死别,早已经明明知晓有所准备的事情,可是真的到了这么一天,这么一刻,他还是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与难受。

江诉自然也听到禹王故去的消息,他心中不免叹息,禹王在他心中,算是一个为了百姓乐意付出的人,得如此诚心之人,朝堂之上少之又少。

可最最难受的,应当是枕清,他不免担忧起了枕清。枕清是个很强作镇定的人,即使难受,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悲痛大哭,只会躲在那个角落之中,将自己胆小怯弱的一幕藏起来,见到人后,又将自己坚硬的外壳展露出来。

上回卷柏的事情,就已经让江诉看明白枕清遇到每一件事不同的样子,他心中虽是焦灼,但河东的事情甚多,自己也挪不开身。

但他也给应钰与太后殿下各一封书信,希望能够多关照一下枕清。

虽是这么写的,但是江诉在河东的动作也逐渐加快了动作。

云行野包围了定襄,但未攻下。

当江诉率着张飞飞与邓跃的军队到了秀容,邓跃道:“此地交战,恐怕是僵持不下,况且早些年前商震、周锡位在此处都很长时间决不出胜负来,原因就是对方扼守住了险要关口,况且我们此时的兵力甚至还不敌商震将军,只怕是更难攻取。”

江诉默想了许久。

邓跃又道:“现在阿之奎守备防御已经稳固。即使玉皇大帝再生,也施展不出本事。您不如向南夺石岭关,渡过牧马河向东,进入敌人的腹地,置军于必死之地。这样主帅在这,河东之围便会不战而自解,届时阿之奎守敌必定顾虑后方而逃走。周围的城池解决了,定襄便可坐而取之。如果我的计策可行的话,我愿意为您做前锋。”

江诉微微一笑,说:“你的计策倒是很好,但是现在张宣晟包围着箕州、周犹据守着阳曲,李酌赋把守着赤塘关,无法通过,怎么能到达呢?即使到达了,你怎么确保他的援军不会比我们先到?”

邓跃剖析说:“李酌赋只不过是一介书生,不,他连读书人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卖国贼!因偶然的机缘得以成为将领,他只能被人驱使,哪能指挥得了别人!河东郡的治所在赤塘关,赤塘关北边靠近牧马河,所辖区域大部分在郡治所的东部。倘若我们率军队、百姓向西包围了郡的治所的赤塘关,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却还都留在原来的村庄,一旦听说官军到了,他们都会有内顾之忧的,一定会望风披靡不战自溃。”

听罢后,江诉的神情依旧淡淡,他的眼睫微抬起,目光落在邓跃身上,不深不浅。

邓跃还在等着江诉的回答,见到这样的神态,忽地有些捉摸不定江诉究竟在想什么,他狐疑地看向四周几人,发现大家伙都在望着自己,他不免有些不安与羞涩,一直在想方才的政策方法是否有误。

可是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来,他正欲再次开口,江诉笑着抚掌道:“好,那你与飞飞一同率领骑兵从此处向东渡过牧马河。”

这算什么?

邓跃愣了好一会,见任何没有反应后,才缓缓回过味来,这分明是江诉想要给他表现的机会,既然没人能说出更好的法子,那么最后也就听他的来行事。况且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是太后身边的人,邓跃心中起了感激,他抬眼再去看江诉的时候,只见江诉已经阔步踏出帐篷之外,走向商震与北肆野的帐篷内。

方才,江诉的确有意让邓跃前去,可是方才在邓跃的交谈之际,他听到了当初商震曾经在此地行军作战过,那么一定对此地有所了解。不过他还在想一件事情,势必是要早些去问清楚。

江诉一直都是以文官自居,每当上下朝时,总是有人说他的姿态端正稳妥,可现下他的动作早已没有当初在朝中漫步悠然的样子,这几年一直待在军营之中,已然有了小将军的模样,凌厉又迅捷。

他掀开帘帐就见到商震与北肆野在地图面前讨论了起来,与方才与邓跃所说的,竟也想到了一块儿去。江诉道:“我已经安排邓跃去了,不必担心,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委托师傅与北叔父。”

商震放下方才随处薅到的棍子,下巴微抬道:“你说。”

两人见江诉神情郑重,便也知道不少小事,于是坐在两处位置,而主位让与江诉,江诉习惯了商震所说的主帅要有主帅的样子,既然是在军队之中,自然要有所区分。

江诉也不客气,他坐下道:“我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对当初河东节度使李檄大人的事情起过疑?”

此话一处,北肆野与商震旋即凝眉,两人都目光犀利地对视一眼,只想到过李檄太过独断大意,因此吃了好几场败仗,最后落到如此地步,却也从未对旁的深想过。

但他们在战场上可谓是人精,自然知道江诉所讲是何意思,北肆野惊疑地说出猜想:“将军是怀疑有人通风报信?那我们这里用的都是自己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打胜仗,是否真的安全?”

江诉抿唇,现下知道的人太多,动作也大,不可能真的瞒天过海,所以必须要剩下的人都齐心协力,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不过从陇右带来的人,江诉是完全放心,况且他们过来的时候,李檄的事情早已经发生,但是他不能完全确保其他的人完全没问题,所以今夜他还在试探之中。

江诉颔首道:“我还在试探之中,到时候还恳请师傅与北叔父帮忙,你们二人熟悉此地,定然知晓哪个地方好与不好,而我今夜已经把消息都散播出去,就接下来看有没有动作了。”

“好!”北肆野与商震齐声道。

江诉与邓跃和张飞飞一起率骑兵从容秀东渡牧马河,逼近了定襄。

江诉声言:“现在暂时停在这里等待步兵,并且看一看民心所向。”

随后命令那些送来投降者的名单的人各自回到村子,并且告诉他们:“等到官军燃起三堆烽火时,你们也要燃举烽火相呼应。那些不举烽火相呼应的人,便是贼军的同党,要杀掉他们,将没收的财产犒赏军队。”

于是村民们相互转告,即使内心不想投降的人也假装举起烽火,一夜之间,火光遍布数百里。阿之奎不知其中原委,得到消息的李酌赋更是茫然,见如此壮大的军队,当即各自溃散逃归。

阿之奎也察觉了变化,更知晓李酌赋此人靠不住,既然会叛国,自然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将命交在这人手上,当即思索了一番,命人连夜退回并州,江诉率着邓跃与张飞飞抢占了定襄,齐离弦率一小队攻下了赤塘关。

在半夜退回的李酌赋被迫请求投降。

齐离弦只是下令将有关人等押入大牢,其他的那就等云行野过来再发落。

云行野听到消息,当即冲了回来,他已经是痛恨极了李酌赋,定然要为其报杀父之仇。

重新落回大启手中,李酌赋自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还以为是云行野先找过来,没想到见到的人居然是江诉。

他知道江诉与枕清是夫妻,即使是落魄的姿态,他依旧挑衅道:“你没有攻下代州的那段时间,你知不知道枕清与我做了什么?她和我纠缠至深,至于深夜。”

江诉闻言,并没有李酌赋所期待见到的生气发怒,抑或是质问,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李酌赋这才完完全全地看清江诉,他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都只是万事不关心的江诉,即使你死在他的脚边,他都能浅笑说借过的人。

可李酌赋不信,不信江诉没有在乎的人,更加不信江诉居然会不在意枕清与自己的关系,于是他更加过分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不仅仅有我,还有张宣晟,张宣晟你总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还看到张宣晟在枕清腿边,甚至挨了好几下,满地都是血。你觉得是谁的血?”

说得如此凄苦无比,却没有看到江诉任何一点异动。

之前枕清在代州的死里逃生,江诉有将枕清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除了膝盖因为摔倒擦破皮,其余地方皆是没有任何伤到的地方,所以李酌赋无论怎么说,江诉都不在意。

他只是笑着,那笑容第一次有了怜悯和可怜,他微笑道:“无论你如何说,我都信她,我不知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杀人诛心般开口,“你觉得你能和她做什么,她瞧不上你,也看不上张宣晟,我的娘子又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得下,入得了眼,所以,我想知道什么,我心里不都有数么?何须你来告诉我。”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李酌赋倒是冷了下来,他原本是想要挑拨离间,可是没想到他比枕清更是软硬不吃,他还想好如何争口舌,只听江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有人小声问:“倘若夫人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将军该当如何?”

“她不会。”江诉笃定道,“就算她真做了出格的事情,那么必然是我让她不满意了。”

观和七年夏末,大启军进入了忻州,云行野杀李酌赋于牢中,死相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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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江水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