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梅海此人是经营河东盐池的盐而发财,数十年间,便成为富甲天下的巨贾,甚至有聚财有道,乐善好施的美名。登记在册的河东盐商就有三百多家。
上一世的枕清曾去过河东盐池,河东盐池南部有一条山脉,层峦叠嶂,逶迤起伏,十分壮观。
这条山脉由东向西,坐落各个大小不一的村落。若是从东往西,能看到大启的太平兴国寺塔和运城。
河东盐池对于大启至关重要,检察院、运学都转运到盐使司等盐务衙署。整个布局星罗棋布,浩如烟海,每一处都巧夺天工,错落有致之感。
姚渠从城北蜿蜒穿过,渠边草木茂盛,池东是鸭子池,而池西有盐池,滩南是古老的解州城。环池有禁墙围绕,禁垣内的百里盐滩上,便是出产最多的地方,被称作为黑河,位于盐池之中。
张宣晟也曾在盐池这个地方视察过,倒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处盐利收入占大启赋税收入的一半,而运盐池的盐利收入占大启全年盐利收入的四分之一。
所以此地是财政支柱的中心,自然也受到高度重视,甚至为了维护运城盐池生产的安全和丰硕的赋税,甚至在运城盐池一周修筑了“壕篱”,将其全部围起来。
这些地形应钰也只是一知半解,她听到枕清如此描述,心中已有定夺,顺便说了自己的见解与看法:“有人说梅海是经营河东池盐而出名发财,可最开始的时候,梅海并非是做这个开始的,而是先养起牲畜,而那些牲畜驮运一些盐池,再后来连同牲畜一起卖掉,才有最开始积累的资本。
“可是运城本就多山林川泽,那地虽说是官府管控,但官府并不直接经办,而是抽出一些民税,让百姓去经营,可是能有这般钱财经营的人,定然不是普通百姓,便只能是有钱有权的富豪!
“而在此时,既有钱又发觉河东盐池背后利益颇丰的梅海,自然会着意开发河东池盐,自此走上了这条路,不断地扩大与发展,但他远远不止走这条路,其中不凡有其他的产业,便不一一细数。”
江诉和盛松言默默对视,两人都不曾言语,倒也不是他们不想开口,而是他们对此事了解不深,自然不像枕清和应钰这般透彻。若是讲一讲兵法和朝中局势,他们或许还能搭上一嘴。
枕清气定神闲道:“分析了这么多,那你的意思是,梅海回河东去了?”
应钰点点头道:“大概是吧,毕竟我们也只能从那边去找他的行踪,况且我也想去那边看一看盐池,打算过两日出发!”
一旁的盛松言忽然有些坐不住了,正欲起身,枕清忽道:“我与你一同去!”
盛松言急道:“不可!”
枕清和应钰相互对视一眼,回头看向着急的盛松言,心中虽有想法,却也没直截了当地表明出来,反倒是面露不解道:“为何?”
“江长史与北小娘正值新婚燕尔,哪有一来就把人拐跑的道理?”盛松言拉过应钰的手,小声说道,“况且,你不是说过这次过后,你要陪我回洛阳去么?”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好似生怕惹得应钰不快。
枕清不由看向江诉,江诉面容平静,可眼中的眸色逐渐变得黯淡,好似全身耷拉了下来,出卖了他强作镇定的平静。
这般模样,枕清心中不免有些心虚,方才那话说得着实是有点快了,毕竟他和江诉才成亲,还没过上什么浓情蜜意的时刻,就又要分离,倒有些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见此情此景,只好稍后再探讨一番,枕清又瞧了眼应钰和盛松言恋恋不舍的样子,好似他们才是一对新婚璧人,她当即便拉过江诉的手腕,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江诉依着枕清的动作而动,问她:“你当真要过两日就走?”
枕清没底气,小心思忖道:“还没完全考虑好。”
江诉又问:“是因为仇羌那件事么?”
枕清思考道:“不也全是。”
话音正落,她抬眼就望见朝她这处走来的商震和齐离弦,不由松开握住江诉的手,江诉凝视身旁的枕清,枕清满心满眼都是商震来了,没有留意江诉的目光,可那样的视线实在太浓烈,也太炽热,仿佛能在下一刻就灼烧了她。
枕清双眸望着逐渐走近的商震,脚步却靠向江诉,与他十指紧扣。
商震体态健硕,面色红润,看来是这段日子把自己将养得极好,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所困扰,而身旁的齐离弦扎了一个高马尾,身形劲瘦干练,仿若下一刻就能游走天涯,又像是当场能上阵杀敌的女将。
不过这两人的关系,看似还不错。
枕清歪了歪脑袋笑道:“师傅!许久不见,没有我的烦忧,看起来神清气爽的,是不是每日都开心得不行?”
商震眸光转下,瞥向枕清与江诉亲密熟稔的动作,哼了一声,声如洪钟:“没有你这小丫头骗子来气我,自然是极好的,可就有时候挺无趣的,那院子里的荔枝树都没人吃了,烂得一干二净喽。”
枕清眨了眨眼,却没有继续说话。
商震倒是从禹王那处知道了许多事情,也知道枕清这身子骨被折磨得大不如前。
他不免有些担忧,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你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好好说一说,谋划一下,装个样子就成了,你啊,就喜欢和自个儿较真!早知道会如此,小时候也不对你手下留情了。”
枕清别有深意地嚯了一声:“师傅果真是对我手下留情了?我觉得您打小就对我和惊玉从未手下留情过,我们哪次没有被您打趴下过,哪次是身上不是一块青一块紫的,若非阿耶拦着,我们怕是活不到这时候吧?”
最后语句微微上调,满是揶揄,反倒是把商震气得想骂她,可是看看江诉,又瞧瞧齐离弦,硬生生忍住了。
但枕清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觉得他这般能忍得下来,倒也真是稀奇,她笑道:“师傅在旁人面前,倒是温和了不少,还能压得下气了。”
商震这时是真的忍受不了,他气得胡子都要被吹起来,拿下自己身旁的利器,想要往枕清身上招呼过去,枕清当即躲在江诉身后,江诉眉梢隐隐察觉到不安,他下意识护住枕清,硬生生挨了商震的这一份打。
虽说是收敛了力气,但落在身上依旧是十足十的肉疼。
幸好没落在枕清身上,江诉这般想着,把人往身后护得更紧一些。
商震知道自己打错人了,心中有些没底气,他囔道:“你站在他身后作甚?出来!”
“不站在他身后,那我岂不是要被你打了?”枕清从江诉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副小孩模样,没有旁人所见那般沉稳干练。
她掀开江诉手腕,便见到深红色的痕迹,啧啧两声,叹道:“师傅,你这要是打在我身上,我被救回来的半条命岂不是又没了,旁人都说刀剑无眼,怕是您的利器也是见人就挥。”
枕清话锋一转,转头看向江诉,笑眯眯道:“没事,挨了师傅的打,长大长得快!”
江诉也跟着笑:“好,多谢师傅。”
商震被讲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江诉,却又见江诉极其爱护枕清的模样,便也放下了心中焦躁不安,反而责怪江诉道:“你这也太细皮嫩肉了,不是我下手太重。”
到这般程度,还要为自己辩解,枕清勾唇道:“是说喽,我家郎君平白无故挨了打,被打红了还要说人家细皮嫩肉,是啊,我家郎君着实是......太娇嫩了些。”
江诉温柔笑道:“肆娘说得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枕清和商震老老实实地叙了叙旧,最后喝了好几壶酒水,商震又开始说起了平西北的陈年往事,这里除了江诉没听过,旁人都已经到了听着起茧子的程度。
听了半会,只见商震目光沉沉地盯着江诉,似有些不耐烦地砸吧了一些,正想要开口挑点毛病出来。
枕清眼疾手快地拉过江诉递过酒水的手腕,笑朝商震道:“他手中还有伤,师傅慢喝,我们就先走了。”
这样拔腿就跑的情形,江诉经历的少,枕清却是轻车熟路。
回到屋内,枕清先是找了涂抹伤口的药膏,叫江诉把手伸出来。江诉说:“其实这只是看起来严重,倒也没那么疼,涂不涂都可以。”
枕清认真地把东西敷上,开口道:“我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下手没个轻重。”
“所以你是故意说话激怒他,然后在他要动手的时候躲我身后,而我又不会去躲避他老人家,那动作自然而然地便落在我身上了。”江诉笑了笑,知道答案后并没有心生怨怼,而是知道枕清更深的想法。
“你怕他会刁难我,所以故意让他出了差错,从而落了在我这处落落下风,那么他想要刁难质疑我的时候,只需要你把我的伤疤微微一抬,抑或是找这个借口溜之大吉,是么?”
枕清轻轻哼了一口气,挑眉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这都是你所想的,江诉,你这番话要是落进我师傅的耳朵里,我难逃一劫啊。”
江诉笑笑,声音微哑:“没事,我给你挡着。以后落在你身上的伤,都先落在我身上。”
“你的伤还不够多么?”枕清凝望他,“江诉,我不想你再受伤了,虽然这次是我故意的,但是这个伤不会留疤,因为我小时候也挨得多,可是它会痛。我不希望你痛。”
江诉道:“好,希望我们日后无伤无痛。”
无伤无痛。
枕清微微失了神,她唇瓣微微勾起,在江诉的唇瓣落下了一个青涩又深沉的吻。她并没有张口,只是贴着,她害怕满身的苦味惹得他一身。
江诉想要更深的进入,可枕清先是退离了他的动作,随后说:“我需要再见一次仇羌,也需要再见一次梅海,并非是我有意要离开你,而是不明白事情的真伪始末,我不放心。我怀疑枕家、符家以及上一世的事情,都与这位梅海有关。可目前唯一知道的人,只有仇羌。”
江诉从来不去阻碍或是拒绝枕清,“你若想去,那便去,我会等你。”
枕清拱手道:“多谢。”
江诉轻笑:“不用谢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