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的字条的的确确引起了阿之奎的怀疑,他第一个锁定的人便是枕清,问过下属,一切行动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仿若这件事就是与她无关一般。
换做旁人或许不会深究察觉,但他是阿之奎,而另一个人是枕清。
阿之奎沿着河道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水流流向郊外的动向,下属目光与阿之奎掠在一处,他抬眸看向旁人,嘴角一翘,忽地点了点河水,意态坚决:“这几日就好好盯着这片地方。”
周犹原本想要走的脚步一顿,再度折回来,猜测着道:“王子这是怀疑他们会从水中过来,打我们个猝不及防?”
阿之奎病歪地坐着,似在思索,又像是随意打眼,他开口:“是,不然为何好端端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表面看起来像是鱼肚子在作祟,实则声东击西。”
在一旁抱臂的李酌赋见状不对,看着周犹与阿之奎紧密交谈,突然觉得口中泛酸,他当即放下手,跟随着他们一同探身望向水源流向的去处,装作十分望闻问切的模样。
“难不倒是有人故意在鱼肚子里塞了纸条,想让城内的消息借助这几条小鱼向外传递?”
李酌赋所疑惑的,也是旁人想知道的。
闻言的阿之奎冷冽的目光轻飘飘落在李酌赋身上,旁人能想到的东西,枕清自然也能猜测到的,当然不会以大家都知道的步骤进行下去,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周犹在此时还没察觉到李酌赋已带有敌意的意思,他好言好语地解释道:“这河流中的鱼类甚多,如果真的要游到外边,还能确保外边的人能找到藏有纸条的鱼,简直是大海捞针,更何况,你不能确保这纸条在鱼儿在肚子中真的能保存得完好无所,所以这一行径并不可靠,用此方法的人也一定能想到,因此不会是想达到这样的目的。”
条理清晰地解释下来,阿之奎大为满意,李酌赋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心中是如何咬碎了牙,都快把自己弄得一身郁闷。
他紧接着反驳道:“这水流的出路口狭窄,顶多只能让两三人并排同行,况且游进来也需要费不少力气,浑身湿漉漉的又能如何动手?那人难道想不到么?既然害怕旁人攻击不备,何不直接把洞口堵上,一了百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周犹又道:“放他们进来,自然是想要他们败兴而归,倘若堵上了,怎么能赢呢?况且,出路口狭窄才好,叫他们无路可逃,而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同时,在城池郊外的连帐外。
云行野担忧地问:“如果阿之奎要把这个洞口堵上,那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岂不是又只能在外面坐以待毙?”
江诉眼眸深邃望着云行野,眼底充满了平静,整个人清雅到极致,全无半分散漫,他的声音平和携带着意味不明的清冷:
“他不会。代州的那条护城河是从高山流下,一直蔓延到城池郊外,倘若真的像你所说的堵上,这条河流的水没有地方可去,便会蔓延出来,阿之奎断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而且,他还想对我们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云行野心中多了份笃定的肯定,他放下心中的戒备道:“那我们何时攻城?”
“等。” 江诉留下这一句,再而补充道,“等他们故意散播消息,引诱我们上钩,就是攻城之时。”
又是等。
云行野的神情逐渐暗淡了下来,他已经等了许久,从长安开始一直等着,没有等到他父亲的消息,只听到身死的噩耗,后来他想要领兵,太后姑姑也让他等,现如今在代州的郊外,依旧是等。
不是他不能等,而是他等了太久。
彼时的牧青掀开帐帘,看向江诉,拱手道:“长史说这算是麦子收割的好时候,我们做了上千个稻草人,现在又当如何?”
江诉徐缓道:“给每个稻草人中间加些许石子,使得分量更重一些,能沉入湖面即可。”
得令的牧青看了一眼云行野,随后再次抬手说了一声告退,利落地退了出去。
莫名其妙地被看一眼的云行野察觉到一丝不对味来,他这神情究竟是何意思?云行野不太明白,但是没深想,反倒是江诉解释道:“现下还没发现么?这是想让你的人也跟着一起帮忙,你整日在我军营内混吃,有人不舒服了。”
云行野被讲得面颊一红,大手一挥道:“我知晓了,等会着手就安排人去。”
言毕,忽而想到商震与北肆野,云行野又问:“你将商伯父与北叔父带到哪里去了?我听说他们二人不是在你营帐内么,这么多日我可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
江诉说:“我派人将他们打晕重新送回庭州去了。”
听罢,云行野不禁为江诉捏了一把汗,惹上那两位,江诉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如果在日后碰面,会不会先找江诉打一架,随后开始大声怒骂。
这样的确符合商震的风格,当商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去往了庭州的路上,甚至护送的人个个都是高手。
他们两这才发觉江诉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人,身旁居然有这么多以一敌十的高手,大家就好像只看到江诉温和一面,从来没有将人翻转看到另一面。
二人在心中思忖半晌,倘若这次真的进入庭州境内,想必在符生枝底下更难逃脱,于是在路上使劲了花招,但依旧没有奏效。
原以为真的逃离不了后,两旁的沙丘上居然埋伏了两拨人马,一拨是吐蕃,而另一侧则是突厥人,见到商震与北肆野,像是见到了什么达官显贵,不要命似地就往前冲,三番人开始厮杀,溅起来的血映照着夕阳,一片红艳。
戈壁上方都是深色的痕迹,沙漠石粒子纷飞,鼻尖充斥闷热的血腥味,让人简直想吐。
商震这么多年,第一次开了刀,抹了脖,银白色的刀刃艳得刺目,他随意找了个死尸,将染血的大刀在尸首上抹了四下,把刀擦得干净后才开始迈着与那些人背道而驰的方向。
夕阳西下,烈日的余晖照在商震与云行野身旁,斜出去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高大,高到蔓延在整片沙丘群上,像是站在大启的制高点。
江诉手底下的人在方才的那场厮杀中已是精疲力尽,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两苍老巨大的身形逐渐远离,神情流露出不甘,嘴角溢满苦笑,跟手下人道:“回禀长史,他们走了。”
在二十年前的厮杀中,商震与北肆野什么没见过,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胜利者。
一人一刀,赢遍天下。
听到商震与北肆野逃走的消息,江诉倒也没那么地意外,不过听到这消息,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怪不得总有人说姜还是老得辣。
罢了,人各有命。
这几日代州依旧安静毫无动静,阿之奎连日来都在河边探查最好的藏身处,待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后,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消息传来,正巧偶遇中秋节,河边多是百姓放花灯,正好是松懈之时,倘若泅水进来,定然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江诉自然明白阿之奎的意图,告诉部下的人一切都按照原来进行。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城中虽说没有昔日热闹,但依旧有百姓会在河边祈愿,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康,病痛消散,天下太平。
枕清拉着齐离弦一同走到护城河边,隐隐能看到暗处有人躲藏,伺机而动。
齐离弦在这段时日也听到了风声,知道阿之奎的人马都埋伏在河边,就是不知道为何要埋伏在此处,她对现下的局势有些不明白,枕清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并没有出口解释,而是给予她一个眼神。
那目光只有一句话。
今夜,跟我走。
齐离弦立时知道这是枕清开始打算动作,而她和阿之奎在今夜,也是最后一晚的和平共处。
枕清拉过齐离弦,跟随大部队一同走近护城河放了花灯。湖面上飘满了淅淅沥沥的小船灯,完全看不清水底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情形,而不远处,阿之奎站在长街的高台之下,看着底下的动作。
齐离弦追寻枕清的目光望去,只见高台之上的阿之奎汇聚所有灯光,将他照得亮堂,而他正惬意地听着旁人耳语,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已经出现。
阿之奎满意地勾唇,抬手覆在一旁的栏杆处,整个人俯瞰底端的人,唯独在齐离弦身上停留许久。
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彼此的目光,可是齐离弦依旧能感受那目光是灼热的,也是刺痛的。
她不愿再看,只偏过脑袋,静静看着湖面的潺潺流水,以及身旁在求什么的枕清。
方才阿之奎听到手底下的汇报今日的成效,说是城郊外已经有人开始有不少人游进来,数了一下,竟有上千人!
今晚是满月,夜色昏暗,却是是很好行凶作案的天色。
阿之奎冷声下令:“继续等。”
待人完完全全进来后,再也没有看到人从水域中游进来,阿之奎忽地大笑,他吩咐下去:“准备弓箭手,全力射向湖中。”
河边暗藏的兵丁整装待发,整齐划一地抬起弓箭射向湖中,湖边的小娘子小郎君见到如此场面,心中的魂都要吓飞了,他们当即如同老鼠一般开始抱头乱窜。
天空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倾盆大雨,令人万箭穿心,避无可避。
站在局外的人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心都为之一颤,仿若那些箭矢面对着她们。
枕清拉过齐离弦的手腕,回头看向大片的银光利刃,心中倏地空了一下,不得不庆幸,湖中没有一个真人。
她抬头看向高处的阿之奎,都在彼此的目光看到憎恶。
枕清并没有刻意表露出情绪,可那股情绪总是抵挡不住,她提起裙摆,朝城墙那处跑去,阿之奎见状,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并未理会那两人的动作,只是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探查湖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情形。
夜晚的天色漆黑,湖面更是一片黑沉,一个又一个“人”模样地浮出水面,直到有个人发出惊呼声,惊骇道:“糟糕!中计了!这压根不是人,是一堆含有石子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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