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涟湖虽在郊外,但与城区相距不远,今日阳光明媚,湖上泛了不少画舫、小舟。

水面荡着涟漪,有小鱼露出水面偷取天光。岸上有个别衣着华丽的男女垂钓,别有一番闲趣。

关山月的画舫游了一会儿,一旁跟上了一艘小乌篷船。

柯雨嘉先发现了它,怪道:“这湖水面这么宽,这艘小船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或许是想和我们打招呼?”关山月心情好地朝船夫喊道:“老师傅,船上坐的是谁?”

船夫回道:“雇主不方便透露。他说风太大,借你们的大船挡挡风。”

关山月看着被幕帘遮得结实的船舱,嘀咕道:“关得这么严实,还如何看好风光?”她回道:“那你们跟紧些!”

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周君怡站在围栏边,道:“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早上先生教的山光曲虽是动听,但总领会不到其中妙处,现下好像突然通透了许多。”

赵月素平复了好一会儿的心情,听了这话,计上心头:“说起来,在座的姐妹多多少少都有在金先生的课上展示过才艺,唯独郡主没有展示过,我看你早上是带了笛子的,不如就趁着如此好的春色,郡主,你给我们演奏一番?”

关山月嘴巴里嚼着鲜嫩的鱼肉:“我吗?我学艺不精,我敢吹奏还怕你们不敢听呢。”

赵月素笑道:“无妨,无妨,都是姐妹,不会取笑你的。”

张妙附和道:“是啊,而且月素在音律上十分有才学,还能让她给你指点一二。”

关山月放下筷子,闻言挽起袖子:“好啊,葡萄,把我的笛子拿过来。”

赵月素微不可查地冷笑一声,只见关山月煞有其事地端起笛子,将架势摆足,深吸一口气,一声长音传了出来。

只是长音,中气倒是挺足,但不带任何律动,也没有任何旋律,就这样干巴巴地发出一声挺长的响声。

吹完,她满意地放下笛子,竟然期待地看着众人,像是在寻求表扬。

“……”众人默了默。知道可能不太好,但没想到这么差。

赵月素忍下得意,还想拐弯抹角取笑一番,却见关山月嘿嘿一笑:“怎么样?吹得长吧!”

“……?”合着你还自我满足上了!?

赵月素道:“这不过是发出声音罢了,郡主可能吹出曲调?”

关山月认真道:“能吹出声音不够吗?曲调不就是许多这种声音组成的吗?这有何难!”

她深吸一口气,笛子再次发出一声长音。

随后,她随意换了几个手指按住气孔,发出第二声……又换了几个手指,发出第三声……

周君怡有些不忍心了,她为什么能这么认真地吹这么不成调的东西!?再看那赵月素,分明一副要看她出丑的憋笑模样,她刚要开口,却听一旁的小船中传出琴声,是从未听过的曲子!

关山月听见琴声,便停下了,可琴声也跟着她停下了。

她尝试再吹一声,果然那琴声随着她的笛声再次响起,之后无论关山月再吹出什么音调它都能异常贴合地跟上来,好像关山月吹出的音符原本就是这曲子的一部分一般,两个声音互相应和,异常融洽地奏出了一首婉转悠扬的曲子。众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该有多么高超的琴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将关山月即兴吹出的长音糅合成琴曲的一部分,丝毫不突兀的同时还如此动听,好似本来就是互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关山月感受到了琴音尾声,十分默契地收音、停指。

与此同时,小船也随着音乐的停止适时驶离。

众人恍神许久,难以从中抽离。

原本是想嘲笑一番关山月的赵月素一时无言,嘲笑不成,反让她出了风头!

关山月看着远去的小船,若有所思。

“盛京竟然还有琴艺如此高超的人。”周君怡感叹道。

“是啊。”陈乐荣附和道。

“感谢他给我们抚琴助兴,下次一定要请他喝酒!”关山月道。

向真道:“你连他是男是女,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要怎么请他喝酒?”

关山月笑道:“我不知道他,他却知道我,有缘自会相见。”

众人又落座,关山月热情招待了一番,玩得很是尽兴,最后周君怡甚至依依不舍,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西山前将众人都送回了城里。

进城之后,关山月并未回府,本来想让葡萄等人自行驾马车回去再牵马出来找她,想了想还是让葡萄她们先行回去,只留了车夫驾车送她去醉仙居。

依旧是那个带观景台的雅间沐风阁,关山月倚靠在栏杆上,静默地看着水岸两侧亮起的华灯。

不知过了多久,桥面上出现了她等的人。

柳叶舒没想到真的能见到关山月,显然愣了许久,这才迈步朝醉仙居走去。

片刻后,柳叶舒站在关山月跟前,踌躇道:“你……嗯……没什么。”

关山月眸中含着笑意:“我是在等你。”

他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她给了答案。

关山月把准备好的酒壶递给他:“喏,请你喝酒。”

柳叶舒乖巧地接过,回身拿了桌上的酒杯,坐在那里给自己倒酒。

关山月走过去,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弹琴。”

柳叶舒倒酒的手一顿,把酒壶放下,看向关山月:“你知道是我?”

关山月把他倒好的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我也只给你发了请帖。”

柳叶舒默默给自己拿了一个新杯子,道:“那也可能是谁路过,一时兴起。”

“哦……也是。”关山月若有所思,随即狡猾一笑,“但你这不是承认了吗?”

柳叶舒安静地笑了。

他的长相十分柔和,也许是因为常年病弱,白皙的脸透着几分苍白,嘴唇却有恰好几分血色。一双眼睛与前几次见面时的闪烁不同,今天格外沉静。

关山月把他新倒的酒也抢走,他却并不恼怒,安静地等她喝完,道:“郡主不是说请我喝酒吗?”

“是啊。”关山月道,“酒壶在你手里,不是请你喝吗?”

柳叶舒又拿起一个新杯子,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

关山月慢悠悠伸出手去拿,柳叶舒却并不阻止,只又去拿了个新杯子。

关山月败下阵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和你抢了。”

柳叶舒将那杯酒拿起来,默默地饮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关山月问。

柳叶舒摇了摇头,道:“郡主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关山月:“问什么?”

柳叶舒道:“关于……那天在这里,我说的那些事情。”

关山月:“哦,你是说那些啊,你想告诉我吗?”

“……”

“难道你今日也是因为那些事情不高兴吗?”关山月拍了拍胸脯,“如果你想说,就都说给我听,我保证,绝不外传!”

柳叶舒安静地给自己倒酒,关山月按住他的手:“打住,你的酒量不好,你确定要再醉一次吗?”

柳叶舒低着头,关山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便放手道:“你要想醉也没关系,我今日是坐马车来的,方便送你回去。”

柳叶舒将酒饮下,这才慢慢开始诉说。

这是一段关山月从未听说过的相府秘事。

柳尚书只娶妻一人,并未纳妾,也就没有别的子嗣,只有二子,柳叶舒与柳叶晟只差一岁,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那都是源于多年前发生的那些事。

当年,柳夫人生下长子后很快就怀了二子,本是大喜事,但当时柳尚书还不是尚书,甚至不是京官。那时的柳尚书刚任临州州牧,且正是新政推出,最为忙碌的时候,总之他没法将夫人、幼子带在身边,将他们都留在了盛京。

柳家老夫人走得早,不巧的是柳夫人娘家母亲也走得早,妇人十月怀胎,本就是凶险至极,最为亲近的人不在身边,最可信赖的人也早早逝去,柳叶舒虽然顺利出生,可柳夫人孕期每日忧思,两胎又离得太近,这便在第二胎落下了病根,伤了根本,以后再不能生育。而柳叶舒也因此天生气血不足。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柳叶舒出生之后,柳夫人就好像着了什么魔,每日精神恍惚,时哭时笑,说些怪话,性情大变,甚至有次不知是失足还是有意,竟然投了湖。好在被人及时救出。

当时朝廷推行的新政正是柳相一力操办的,每日忙得不可开交,自家的事自然就有所疏忽,除了让管事和嬷嬷多请大夫照料外只让人将两个孩子抱去别院,别让柳夫人伤到,便不多做操心。

有一日,嬷嬷念着母子连心,想抱刚出生的小公子去见柳夫人,意图让婴孩的哭声唤醒柳夫人的母爱,从而让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哭声阵阵的柳叶舒刺激了柳夫人,差点被柳夫人活活掐死。

众奴仆合力救出后,终于忍不住怀疑是邪祟作怪。

管事的擅自请了当时名声大噪的半仙玄佑真人,玄佑真人在柳府一番作法后,得出结论那祸端就是柳叶舒。

玄佑真人说,柳叶舒乃灾星降世,留在柳府只会祸害柳家,甚至会吸取长子气运,必须送到远离盛京的庄子去教养,将二人分开,才能化解。

柳夫人对此深信不疑,立刻就将还在襁褓中的柳叶舒送了出去。

当柳相从府衙中连熬数日终于回家时,一切已成定局。他也许想过把人接回来,但柳夫人不顾体面的撕闹让他没能付诸行动。

祁州的庄子阴冷,本就亏了气血的柳叶舒能平安长大已是幸事。远在盛京的家人温饱、寄思之物从未送过,书籍、教习先生倒是从没落下。

大约过了四、五年,柳夫人的病情逐渐好转,柳尚书也被调回盛京,柳夫人这才惊觉亏欠了长子,对其愈发溺爱,而两位柳大人因着那段陈年往事也深觉亏欠柳夫人,并没有过多干预,这才造就了柳昱辉如今的性情。

玄佑真人是两年前落网的,柳叶舒却是一年前才回的盛京。

即便是知道玄佑真人说的是谎话,即便是每年逢年过节都会收到他的问安信件,他的家人们也没有想着早日将他接回家中团聚。

“你说,中秋赏月的时候,偌大的盛京,会有人想起我吗?”说完这些,柳叶舒好似吐出胸中陈年的浊气,整个人瘫软下来。

关山月看着醉倒在桌上说着梦话的柳叶舒,轻声道:“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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