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皆为朝中清流,明确反对太后及其外戚集团专权。死因各异,有心疾突发,有失足落水,有盗贼入室……看似毫无关联,但师岫白敏锐地察觉到几处微妙的巧合——
有两人暴毙前皆曾与王侍郎密谈;另一人死前几日曾上书弹劾太后母族贪墨军饷。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份卷宗上停留许久——死者是御史中丞张涵,三日前被发现死于书房,官方定论是熬夜批阅奏章,突发心疾。但卷宗附录的仵作手记里,有一行极不起眼的小字:“口鼻处似有极淡异香,疑为‘梦南柯’,然无实据,未敢妄断。”
梦南柯!
师岫白瞳孔骤缩。这是一种前朝宫廷秘药,无色无味,能致人于睡梦中无声无息死去,状似心疾。父亲生前曾偶然对他提及,此药配制极难,非皇室秘藏或权势滔天者不可得。
难道这些大臣之死,并非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谋杀?幕后黑手竟能动用“梦南柯”?
他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若真如此,那师家灭门惨案,是否也与此有关?那枚遗落在血泊中的,属于萧向聿麾下玄鹰卫的令牌,究竟是确凿证据,还是有人刻意嫁祸?
思绪纷乱如麻。他强迫自己定神,继续翻阅,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必须找到更多线索。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窗棂,更衬得书房内寂静无声。烛火噼啪一跳,拉长了两道身影。
一道僵坐于案后,心神俱震,一道伫立窗边,深不可测。
不知过了多久,师岫白忽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他猛地抬头,正对上萧向聿深不见底的眼眸。
对方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案前,他竟全然未觉。
萧向聿的目光扫过他被墨渍微微染红的指尖,以及案上已整理近半条分缕析的卷宗,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可有发现?”他问,声音平淡无波。
师岫白心跳如鼓,几乎要脱口而出“梦南柯”之事,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住。
万万不可!此事关系重大,在未确定萧向聿是敌是友之前,绝不能轻易暴露底牌。
旋即,他垂下眼睫,掩饰眼底惊澜,低声道:“回王爷,诸位大人死因各异,妾身愚钝,暂未看出明显关联。只是觉得……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萧向聿俯身,一手撑在案上,将他困在椅背与书案之间,混合着沉水香与男性气息的压迫感瞬间席卷而来。“本王最不信的,便是巧合。”
他的指尖掠过卷宗上“张涵”的名字,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比如张御史,三日前还精神矍铄地与本王议政,转头就‘心疾突发’了?师岫白,你信吗?”
师岫白呼吸一窒,被迫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寒眸深处仿佛有漩涡搅动,要将他吞噬。他袖中手指紧握,指甲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妾……不敢妄议朝臣之事。”
萧向聿盯着他苍白的脸,忽的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森寒。“是不敢,还是……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说?”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下移,猝不及防地捏住了师岫白的下颌,力道之大,令他痛得闷哼一声:
“本王提醒过你,自作聪明的代价,很惨烈。”
师岫白被迫直视着他,眼中水光氤氲,是痛楚,也是屈辱,更深处却燃着不肯熄灭的恨火与倔强。他咬着唇,一言不发。
两人目光交锋,无声对峙。空气凝滞,只剩窗外淅沥雨声。
良久,萧向聿猛地松开手,甩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般居高临下,冷漠疏离的姿态。“卯时之前,整理完毕。若有错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师岫白下颌上清晰的指痕,语气冰寒,“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袂划开沉重空气,留下满室冷香与心惊肉跳。
房门合拢,师岫白瘫软在椅中,急促喘息,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抚着火辣辣的下颌,目光却再次落回那行关于“梦南柯”的小字上。
萧向聿方才的逼问,是怀疑他知道内情?还是在试探他是否与这些死亡有关?
他脑中灵光猛地一闪——萧向聿将这些卷宗交给他整理,是否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用以观察他反应、试探他深浅的陷阱?
若真如此,那他方才的震惊与失态,是否已落入对方眼中?
师岫白缓缓坐直身体,望向窗外沉沉雨夜,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一张无形巨网,四周迷雾重重,杀机四伏。而萧向聿,那个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究竟是执网之人,还是同为网中困兽?
他重新执笔,蘸饱墨,继续抄录整理,笔下字迹依旧清隽工稳,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心底滔天巨浪。
夜更深,雨未停。
而在书房之外,远处廊檐阴影下,萧向聿负手而立,静静望着窗前那抹被烛光勾勒出的、清瘦执笔的身影,眸色深沉如夜。
周淮悄无声息地出现身后,低声道:“王爷,他已看到‘梦南柯’那处了。”
萧向聿并未回头,只极淡地应了一声。
“王爷,此人留不得。若他真是师岫白,必为复仇而来,心机深沉,恐成祸患。”周淮语气带着杀意。
萧向聿沉默片刻,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幽暗的平静。
“祸患?”他轻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到近乎残酷的弧度。
“本王等的,就是他的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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