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后背痛,脑子也快炸了。
沈清弦趴在柔软的狼皮褥子上,背后箭伤的位置被仔细包扎过,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帐篷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属于赫连烬的、带着凛冽气息的味道。
他微微偏头,看到赫连烬合衣靠在榻边,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下巴也冒出了胡茬,显然是一直守在这里。
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沈清弦没有受伤的手臂上,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沈清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痛楚交织。
昨夜他扑上去的那一刻,几乎是本能,未曾思及后果。
此刻醒来,看着赫连烬毫不设防的睡颜,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些被强行压抑的、不合时宜的贪恋,再次疯狂滋长。
可他不能。
他想起赫连烬昨日冰冷的眼神,刻骨的恨意。
自己的出现,对他而言,只是困扰,是耻辱的提醒,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的搅局者。
昨夜舍身相救,或许能换来一时的心软与愧疚,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沈清弦,可以卑微,可以落魄,却不能靠着恩情与怜悯,去乞求一份施舍的感情。
尤其,是来自一个被他深深伤害过、并且显然已经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的人。
更何况……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那一箭虽未立时要了性命,但北地缺医少药,他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加上心脉受损,已是强弩之末,又能撑得了多久?
何必留在这里,成为他的拖累,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油尽灯枯,徒增伤感与厌烦?
长痛,不如短痛。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心底慢慢成形。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臂从赫连烬的掌心抽离。
动作轻微,却依旧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咬紧了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赫连烬在睡梦中似乎有所察觉,眉头蹙得更紧,含糊地呓语了一声,像是某个名字的音节,却又模糊不清。
沈清弦屏住呼吸,直到确认他并未醒来,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强撑着剧痛,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笔墨是没有的,他看到了角落里放置水罐和药碗的小几,旁边有一块用来垫着的、略显粗糙的羊皮纸,还有一小截部落里用来记账的炭笔。
他挪过去,拿起炭笔,手指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该写什么呢?
解释?道歉?诉说衷肠?
似乎都已毫无意义。
最终,他落笔,字迹因颤抖而歪斜,却带着一种耗尽心血般的狠绝:
赫连少主:
昨夜之事,乃情急之下,偿还昔日太傅府庇护之恩。两不相欠,勿以为念。
沈某残躯,不堪北地苦寒,亦不愿客死异乡,污秽贵地。今当归去,觅一清净处所,了此残生。
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望君珍重,前程似锦。他日君临北境,坐拥万里草场时,勿忘中原曾有一故人,遥祝安康。
自此,山高水长,死生不见。
沈清弦 绝笔
写完最后一个字,炭笔从他指尖滑落。
他看着羊皮纸上那绝情而冰冷的话语,仿佛看到了自己亲手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斩断。
心口一阵剧痛,喉头涌上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他将羊皮纸折好,放在显眼的位置,用药碗压住一角。
然后,他艰难地站起身,穿上那件破旧的斗篷,戴上风帽,遮住苍白的脸。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包括赫连烬可能为他准备的食物和药物。
掀开帐篷帘子的刹那,寒冷的晨风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天色尚未大亮,营地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马匹的响鼻。
他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榻上那个依旧沉睡的身影,仿佛要将他的轮廓刻进灵魂深处。
再见了,厉烬。
不,是再见了,赫连烬。
愿你,从此真正摆脱“厉烬”的阴影,成为北境真正的王。
而我,将带着对你的爱与歉疚,归于尘埃。
他转过身,决绝地、一步一步,忍着背后撕裂般的疼痛和肺腑间翻涌的气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朝着南方,踉跄而去。
帐篷内,赫连烬在沈清弦离开后不久,猛地惊醒。
手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探——空的!
他心头骤然一空,霍然起身!
“清弦!”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榻,最终,定格在那张被药碗压着的羊皮纸上。
他冲过去,抓起羊皮纸,飞快地扫过上面的字迹。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比昨夜看到沈清弦中箭时,更加剧痛千万倍。
两不相欠!
不堪苦寒!
污秽贵地!
了此残生!
死生不见!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咆哮,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赫连烬死死攥着那张羊皮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一头受伤濒死的野兽。
他以为恨着他,所以昨夜才那般冷漠。
他以为他需要时间。
他以为……只要他醒来,他们之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却原来,他早已打算离开!
用这样一封绝情至此的信,将他再次打入无间地狱!
“沈清弦……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他猛地转身,发疯般冲出帐篷,对着空无一人的南方旷野,嘶声力竭地怒吼:
“回来!你给我回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北境旷野呼啸而过的、冰冷刺骨的风。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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