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计·无中生有(四)

长秋宫今日熙熙攘攘。

时正日映,金乌西斜,满宫披上金甲。鸟声寂然,唯有藏在竹间树梢的知了,扯着长声呜咽个不停。

程家父子到来时,元明月正在努力回想昨日发生之事。

程九昭见到她,赶紧别过头,因一路生气而涨红的脸,眼下那片红已蔓延至耳根。

徐见羞见他如此模样,自以为是他害羞不敢看元明月。

她心下一惊,疑心两人真有了私情。

程渊行礼后道明来意,“皇后娘娘,犬子并未救公主。”

元明月跪在地上反驳,“侯爷,小侯爷真的救了本宫。”

程九昭:“娘娘,此事只是公主的一面之词,并无旁人看见。”

元明月泪光闪闪,一脸敬佩之色:“嘤嘤,小侯爷果然谦谦君子,做好事也不愿留名。唉,万幸六皇叔看到了!”

程九昭:“?”

既有人证,徐见羞派人去请元前。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元前乘着素舆被左右侍从推来。

徐见羞说清来龙去脉,“明月这孩子,非说小侯爷救了她,闹着要以身相许。可小侯爷说只扶了她一把,因昨日御花园中无旁人。到底发生了何事,请六弟说一说。”

元前:“小侯爷的确救了公主。”

正当元明月美滋滋看向程九昭时,他又开口了,“举手之劳而已,并不值得公主以身相许。”

元明月气得挠地,“皇叔,若非小侯爷相救,我怕是要在御花园躺很久的。万一爬出一条蛇把我咬死了呢......”

元前转身与她对视,“但总归小侯爷救了明月。皇嫂,听闻三个月后,大巫要回宫?”

徐见羞不明所以,“是,大巫昨日来信,说三个月后回宫。”

元前拍掌道好,“前些日子,小侯爷入宫被孤魂缠身。虽式家兄妹妙手回春治好了他,但两人医术尚浅,本王心中不甚放心。大巫医术绝绝,不如请他为小侯爷再把一次脉。”

程九昭开口推辞,“皇后娘娘,王爷,扶光身子已大好,无需劳烦大巫。”

元前:“小侯爷的魇病若真好了,此刻可否与明月对视?”

徐见羞记起一事,“六弟是想用明月试试附身在小侯爷身上的孤魂是否已离开?”

元前颔首,“明月出生时,大巫断言她命犯妖星,世间孤魂野鬼最喜附身于她。明月,快去了大巫给你的辟邪符。”

元明月哪有什么辟邪符,只好将藏于衣袖的书撕下一角,揉成一团放到一边。

程渊来中都城后,程上与他提过此事,说程九昭入宫撞见了鬼,被吓得昏迷了两日才醒。当下一听元前所言,更是害怕,连声催促,“扶光,六王爷说的对,你快让公主帮你试试。”

程九昭哪有胆子与元明月对视,刚走近看了一眼便败下阵来,“以防万一,扶光还是等大巫回来吧......”

元明月正色道:“请侯爷放心,大巫素有仁心,定能帮小侯爷彻底根除魇病!”

原本今日要离开的人,改了日子,三个月后才能离开。

程九昭苦着脸郁闷离开,元明月感念元前帮忙,自告奋勇帮他推素舆。

“皇叔帮你争取了三个月。”

“明月多谢皇叔。”

她还不信了,三个月,拿不下一个程九昭?

进宫前,昂首挺胸;出宫时,垂头丧气。

程渊在前面笑逐颜开,“扶光,大巫为外人诊脉的机会千载难逢。你自小运气不错,竟能得此良机,幸哉!”

程九昭在后面闷闷不乐,“爹,你难道没看出,六王爷和公主是故意留儿子的吗?”

程渊回头看他,“你不会以为公主真瞧上你了吧?”

程九昭:“皇位之争,四位王爷各有人选,若拉拢了你,如虎添翼。”

程渊背着手,回望远处高墙深宫,“若你爹死活不掺和他们的家事呢?”

程九昭:“你不掺和,他们有的是法子拉你入局。”

他瞧着,应平太子走的便是结亲之路。

两父子一回府,方槐序和司臣早已等在房中。

一见程九昭愁眉苦脸,方槐序乐得不行,“老五,你真要尚公主啊?”

程九昭:“没到如此绝境。”

司臣:“你好端端怎会去御花园?还救了公主?”

程九昭:“一时心软,悔不当初。”

等程九昭板着脸说完昨日之事,方槐序放声大笑,“老五,为兄瞧公主也没说错啊,你确实救了她......”

程九昭红了脸,“就伸手扶了一下,算哪门子救命之恩!”

司臣听完来龙去脉,心觉这算计,他好像在何处听过?

斜阳日入,洒落在瓦片上,似万斛银珠金粒闪闪烁烁。金光散入眸中,他记起来了,“扶光,你中计了。”

“啊?”

“孙子兵法第七计,谓之无中生有。”

虚中有实,假时亦真。

面前的程九昭好似堕云雾中,司臣深感对不住他,因这个鬼主意若细究起来,应算他出的。

“公主前几日,拿着一本兵法,请教我何谓无中生有。”

“你跟她说了?”

“我当时并不知晓,她想骗的人是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司臣作为元明月此计的师父,既感欣慰又觉无奈。

程九昭无力倒到榻上,“叛徒就在身边,怪不得本将还未应战,便已一败涂地。”

方槐序随他一起躺下,“你若真的对公主无意,记得好好与老二解释。他一向心眼小,免得日后又说你故意与他争抢心上人。”

程九昭沉声道是,司臣赶着回房准备回稷山之事,叫上方槐序想走。

程渊推门入内,“为父瞧你们也别走了,难得下山,在中都城多待几日。”

方槐序巴不得留下,作势为难道:“义父,可我们下山时,曾答应过师父......”

程渊乐呵呵看他,“为父方才已去信给居士。”

司臣顾念程九昭,“义父,不若让大哥留下,从贤陪扶光回稷山?”

一听此言,程渊笑意加深,“他啊,走不了了。”

“为何?”

“他自个胆小不敢看公主,让人一唱一和合伙算计了。”

程九昭拉过一边的锦缎薄被,默默盖住脸。

司臣窘然看向他,“扶光,我发誓,这个主意真不是我出的,你不能怪在我身上。”

......

立尽黄昏,重华宫掩于一片昏黄中,琉璃瓦泛着橘黄。

高楼独倚,偶有几只鸟雀飞过。元明月送元前出宫后,避着人摸去了巫医观。

式如玉正在院中收药草,乍一见到她,药草全抛了,奔来抱她,“杳杳姐!”

元明月将手放在唇上,又退出门外瞧了瞧左右,方挽起她的手进去。

三人时隔几年未见,自有说不完的话。

式如金:“杳杳姐,你怎么进宫了?”

元明月嘴里含着冰元子,含糊不清地说:“小小棋子,昨日是他捏着,今日便是他拿着,哪能由我。”

式如玉轻靠在她身边,听她兴致缺缺,便转念说起程九昭,“杳杳姐,你没来看姐夫的日子里,我和大哥帮你守着他!别说女子,连母蚊子都没放进去过一只!”

式如金点头,“杳杳姐,我们记着你的好!”

元明月嘴角一抽,心道这俩傻子倒挺忠心,“对了,我让你们救他这事,等大巫回宫,推说是皇后下旨。”

“杳杳姐,你放心,我们不傻,”式如玉嘿嘿一笑,笑过之后,涌起无尽的担忧,“万一大巫知晓是你让救的,你怎么办?”

“至多一顿打,我皮厚着呢......”

式如金给妹妹使眼色,“杳杳姐,我觉着姐夫哪哪都好,就是有些无礼。”

元明月赞同,在心中另补上八字:口是心非,眼盲心瞎。

式如金:“前些日子他独自进宫,我与他挥手,他竟理都不理,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式如玉为程九昭辩解,“姐夫许是没注意到你。”

式如金:“那条道上,当时就我们两个人!”

式如玉:“不就没和你招呼吗?非要在杳杳姐面前提!”

元明月开口打断两兄妹的争吵,“他约莫在想事,没看见你。”

式如金随口一提,不曾多想,“杳杳姐,除了那日没理我,姐夫挺好的。”

“你们帮我瞒着点。”

“行!”

在巫医观吃了个饱,元明月扶墙回去时,遇见青霜带着一女子往章台宫去。

女子的身形,她越瞧越熟悉,等信步回到偏殿,才知那女子是曾经接她回宫的窈娘。

青霜:“公主,皇后娘娘有令,请你明日搬去挽月殿。”

挽月殿与千秋宫一墙之隔,离章台宫甚远,元明月猜徐见羞此举是为了防着她勾程九昭。人家是一手遮天的皇后娘娘,她一个小棋子哪敢说不,只好面上装的欣喜些,眉眼含笑,“多谢母后。”

等青霜一走,元明月拉窈娘入房,“窈娘,你来伺候我吗?”

窈娘从前是一昭仪身边的掌事姑姑,因有些功夫在身,才被光和帝派去女观接元明月。

回宫后,伺候的昭仪成了光和帝的陪葬品。

她没了主子,便使了些银钱向上打点,去了尚服局做女史。

窈娘边伺候她洗漱边解释缘由,“昨日,青霜姑姑找到婢子,说春杪和冬葭年纪浅,便问婢子是否愿意到您身边伺候。”

得,她不仅羊入虎口,还被人塞了一细作在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二计·无中生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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