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俭虽是好事,用度砍到自己头上,谁都不舒服。
今年秋狩比往年晚了十来日,连炭火都没分好,这趟出行看来是圣上一时兴起了,临到头来又加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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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先说一声,臣妾未曾梳妆,有失礼数。”顾韵之口中这般说,却还是迎着皇上的目光,任他打量,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憔悴无法见人。
看着对方眼中的痴迷,顾韵之唇角微扬,佯作恼怒地瞪他一眼:“陛下与年轻貌美的姑娘日日相伴,这般看我,是觉得我愈发憔悴了?”
皇上满心爱怜地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爱妃今年受苦了,都是朕的过错,往后再不贪杯。等你身子好些了,会再有咱们的孩子的。”
顾韵之目光微闪,没有正面回应:“陛下面有疲色,我先前遣人送汤过去,陛下还在议事厅,又是哪个老东西不肯退让?”
皇上失笑:“他们可是你的世叔。”
顾韵之扬眉,坐到皇上怀中:“那又如何。出嫁从夫,我不站在陛下这边,难道还想着别人?”
“有你在侧,是朕此生幸事。”
“最好您每日都满心欢喜地来找臣妾,那才好呢。”顾韵之停顿了下,“薛将军那里,有别的消息吗?臣妾的表妹,他也看不上……”
“你的表妹,自然是好的。至于薛唐的婚事,你知道,这不是最紧要的。”皇上神色微冷,叹了口气。
顾韵之仰头看着他,柔夷搭在他肩上,借力坐起来,软声道:“臣妾怎会不知?我还知道,大将军也就罢了,最令您头疼的,另有其人呢。”
皇上看着她提起薛亭洲的神情,眸光微闪:“韵之未嫁时,便与寻常女子不同,见识甚广。昔年也识得薛亭洲此人罢。”
顾韵之笑意温软,靠在他怀中:“父亲疼我,哪有热闹都愿意带我同去,那时我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唯有他为陛下所用之后,方才知道这人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陛下识人善任,他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皇上笑了笑,颔首:“他的能耐,确是常人不及的。”话音一顿,“韵之不曾想过招他为婿么?”
顾韵之咬了咬下唇,眸有泪光:“分明是陛下宿在别的女子房中,倒审起我来。”
扭头拭泪,“陛下知道我是要人哄着的,薛亭洲都敢不给您面子,我又如何去招惹这样一个人。陛下若不喜欢韵之,直言便是……”
皇上握住她的手臂,将人重新拉入怀中,笑道:“你这性子……朕多问一句,便恼了。”
顾韵之抿了下唇:“臣妾一整日都惦记着您,您一来就拿子虚乌有的事来审问。”
皇上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温声道:“朕知错了。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是喜是怒一见便知,朕便省心了。”
“陛下疑心我与别的男人旧时有情,不怕告诉陛下,就算给薛亭洲指十个百个,我心里也没半分波澜。”
顾韵之摸着他胸前的绣纹,勾唇轻笑,“他再有本事,也是凡夫俗子,哪能真如铜墙铁壁般没有要害。之前同陛下献的一计,不是颇有成效么?”
皇上把玩着她的手指,抬眸笑道:“韵之若为男子,朕又得一贤才。”
待从顾韵之房中出来,暮色四合,书房中暗卫等候多时,皇上道了声免礼,悠然落座:“你盯着薛亭洲那处,可曾有什么发现?”
暗卫汗颜,手心汗津津的,垂首道:“他身边的人十分警惕,没有出格的举动。近来薛大人常在书房久坐,写字作画,整理旧物。”
“若你能时时盯住,朕反而不放心了。薛亭洲若是个空壳子,当年又如何为朕屡立奇功,他是个能人。”
暗卫问道:“几番查探下来,守寡四年有余的孟夫人和薛大人之间,确有些外人不知晓的牵扯,但没有金屋藏娇,把人拘在身边,相见的次数并不频繁,就像没有干系的陌路人。”
“哦?这不像他。”皇上摸索着扳指,眉头一松,“罢了,孟家那里,往后不用再管。女人仅有点缀添彩之用。他若是为情乱智,肯为一人更改心意,倒是好办了。”
“若查明他没有违逆之举,届时为他二人赐婚也不无不可。”
暗卫称是:“承蒙陛下爱重,他自当好自为之。陛下放心,有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属下的眼睛。”
皇上面上闪过一丝阴郁:“你的眼睛盯着他不假。可又有多少眼睛盯着朕,这张龙椅,有多少人妄想换个人来坐。别有用心之人,如何杀得干净。”
暗卫倏地噤声,汗出如浆,跪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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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宁门窗紧闭,睡前领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天色彻底暗下之前,同院的夫人极有默契地在周边逛了一圈,熟悉了周遭地形。
但夜里还是有不速之客到访。
姜颂宁在外觉浅,外面稍有动静,她便裹上衣裳摸到窗边。
“抓刺客。”
“往这边跑了。快!”
姜颂宁将窗推开一点缝隙,冷风灌入,她一个激灵,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
“别怕。是我。”身后那人伸手越过她,将窗关好。
姜颂宁听出是薛亭洲的声音,背抵在墙上,一动不动。
薛亭洲看她僵硬的样子就知道她认出来了,低声道:“不知道是谁吗,灯在何处?”
姜颂宁眼皮一跳,其他几间屋子住的夫人都很警惕,他长得这样高,影子映在窗上,她不可能骗过她们。
姜颂宁动作比脑子更快,伸手去拦,不知怎么就摸上他的手臂,松开想去拉他的袖子,又摸到他的手指,不由愣了愣,他个子高,手掌也大,她该再挪一挪的。
完全不知是他主动将手塞到她掌中。
“别去。我知道的。”她的声音闷闷的。
夜色深浓,他趁着她看不清,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被她握住的手指一动,克制地环住她的手,而后格外不舍地将她的手拿开,声音藏着淡淡的笑意:“你好像还是害怕,不如还是燃起烛火。”
她摇头,想到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见,低声道:“有什么好害怕的。有话快说吧。”
忽而闻到一丝轻淡的血腥味,她拧眉看向那团模糊的身影,“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薛亭洲低声道:“你以为我是他们想找的刺客?还是担心我。”
姜颂宁噎了下:“是担心我自己。”
“皇上疑心渐重,愈发听信奸人谗言。若有人找你去问话,无论对方说了什么,你只作不知便是。”
姜颂宁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吸了口冷气:“我一个内宅孀妇,本来就一无所知。”
“是吗?几年前,手上周转不开时有人暗自送了一笔资财,没留下姓名。观纸上字迹,有几分眼熟。这般说来,夫人不知我在为何事奔波,只是想为我花钱么?”
事实如此,但她嘴上是不会认的。
姜颂宁依然沉默不言。
“薛某感激不尽,如今不说百倍,十倍奉还是可以做到的。”
人不能为了脸面连钱都不要了。
姜颂宁清了清嗓子:“你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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