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心中从未如此慌乱与羞愧过。
仿佛这屋中方才所发生的种种已经曝露于人前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来遮掩。
“姑娘,你...你竟真个自己便上好药了?”侍女又惊又喜:“哎哟,你就会捉弄人,白叫我担心了一晚上。”
五姑娘闻言如临大赦,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借坡下驴道:“对对,我就是逗你玩儿,才故意没告诉你的。”
却说王诤忙完了正事,才回到京中,便有人将打听好的情况报与他听。
原来当日欺辱萧子辰的刁蛮女子是户部一名主事的女儿,名唤越琰,有些京官儿子女的骄横在身上。
前些日子被一个侯爵家的老夫人看上,想要说来给自己那天生痴傻的胖孙子做媳妇儿。
越琰的爹不过是一名小官,心中虽不悦,到底不敢直接回绝侯爵府,是以如今还一直拖着没有下定。
越琰一看父母没有直接拒绝,反而跟对方家中有种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气得她在家中天天发疯摔东西吵闹。
见父母无动于衷,更是离家出走,到了庄子上住着。
某一日大小姐越琰被众人簇拥着在庄子上到处逛,恰好遇着了在地里忙活的萧子辰。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越大小姐高高在上地指着萧子辰,扬言要收他做自己的马奴。
下人们也顺着她的小姐脾气,催促萧淮奕磕头谢恩。
萧子辰哪里会答应,他淡定地拒绝了这伙人,依旧在自己地里忙活着。
越大小姐没想到一个农人也敢这般轻视她,想到自己就要被许配给一个傻胖子,绝望化为了满腔愤怒。
于是,萧子辰就这么被霸凌了。
五姑娘遇着这次便是第二回。
萧子辰照着农书里亲自在翻粪土,捂了一个夏天的肥料冒着恶臭的黑水,萧子辰穿了草鞋站在上头,翻起来的粪屑沾到衣裳上,显得又脏又臭。
越小姐见这农人肯吃这样的苦,也不愿意给她做马奴,越发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于是更加怒不可遏,这才发生了那日的情形。
王诤一面走一面听,到了书房中,才将佩剑摘下,随口道:“长岭侯家中的确有一个孙子。如此说来,少不得要促成了这份姻缘才是。”
原本还顾虑怎样才能如了五姑娘的心愿,王诤总不能对着一个女子用相同的方式欺辱回去。
如今有了这个巧宗,令她嫁进长岭侯府,一辈子的教训,也算得是深刻了。
没过一日,远在庄子上的越琰大小姐被家人强行接了回去。
紧接着越主事夫妇就威逼着她去相看小宴。
越琰寻死觅活,却怎么也打动不了爹娘的心,反倒被关在了屋里,似乎是要等着结亲了。
越家与侯府的来往越发密切起来,明眼人都瞧出来他们的打算。
有人骂侯府仗势压人,也有骂越主事卖女求荣。
只有越主事心中苦闷,却无法言说。
谁叫他管教不好女儿,染了一身骄横的脾气不说,还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如今唯有结亲才能保得住官身和前途了。
他不仅仅是一个女儿的父亲,还得为其他的家人和后嗣打算啊。
却说五姑娘受了伤之后,好歹借着回家需要护送的由头,将萧子辰给带了回来。
刘氏看见这个没露几面就一直躲着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上前来就往他身上捶了几下:“你个不孝的,娘才回来几日,你偏去种什么地,成心不想见我是不是?”
这些年他们夫妇都把萧子淳带在身边,对大儿子确有亏欠。
越是这样,他们都越是想听到儿子的谅解,想看到孩子对于这些亏欠没有任何芥蒂。
五姑娘感觉刘氏捶的那几下必是碰到了萧子辰衣衫下的伤处,不自觉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在萧子淳是知晓内情的,他连忙把刘氏劝回座位。
上首的萧三娘朝五姑娘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五姑娘特意罩了件长袖衫,将伤手完全掩在衣袖里头。
“大热的天儿,穿这个做什么?”萧三娘习惯性地给孙女整理鬓发,见她额头上沁着些薄汗,便知道是衣裳穿得厚的缘故。
当即吩咐丫头将自己阁楼里上好的纱缎取出来,挑了几匹颜色好的,给两个孙女和王丫头这个孙媳妇儿做衣裳穿。
陈氏向身后侍立的王丫头道:“沾你妹妹的福,还不快谢过老太太赏的东西。”
陈氏生怕这个小家子来的儿媳妇不懂得礼节,处处都要提点着些。
如今在家里出了错还可补救,将来替萧子墨与其他官眷应酬若是出错,那可就晚了。
见着王丫头出来大方行礼,说话做事都圆满,她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对着新媳妇儿本就多几分包容,见她这般可亲,堂上更和谐了。
只有萧子辰别别扭扭地,待要告辞出来又显得刻意,只得忍下心酸,陪着母亲杨氏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
晚间众人都在上房用饭,三房几乎都齐聚了,只丽姨娘没上桌。
萧子辰余光看见萧子墨给王丫头夹菜,王丫头回以一个浅笑。
两个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互动,可看起来就那么的刺眼。
顿觉这样的家宴头一次难熬极了。
陪着她煎熬的还有五姑娘。
她伤的是右手,如今还拿不得筷子。
为了避免家人发现,她特意坐在了七哥儿身边,挨着萧子辰。
左手使筷总有些笨拙,她索性只拿了汤匙,小口喝了半碗汤。
眼尖的宁氏自然发现了女儿的异常,饭桌上没说什么,回到自家院子后,便对着女儿盘问了一番。
五姑娘再聪明,哪里躲得过母亲的追问,受伤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宁氏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虽然平日里对女儿管教,但从来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如今叫一个外人把她的宝贝疙瘩伤成了这样,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尤其是听见那个欺负人的女子父亲的官阶比萧淮奕还低了两级,更是冷哼一声:“明儿我便叫你爹爹给你讨这个公道去。”
五姑娘:“那女子没留下姓名,这京城里六品官满地走,咱们也找不到她......”
宁氏将目光转向五姑娘的侍女,侍女早就噤若寒蝉了,这会子承受着主母的愤怒眼光,更是问不出什么来。
三少爷萧子辰倒是知晓,可他生怕给家里惹事,怎么也不肯告诉她们呀。
五姑娘也有心将此事揭过,王诤已经答应帮她出气,必然会比家里办的更方便些。
想到王诤,五姑娘的情绪低落了许多。
虽然那晚之事没人瞧见,但终究是不合规矩。
更要命的事,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王诤的眉眼,唇角,挺拔的身姿,总是在脑海里飘过,迫使她回想昨儿晚上的失神片刻。
五姑娘知晓自己这样不妥,愈发心虚。
宁氏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五姑娘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傻?白叫人欺负了?”
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你三哥也是个不中用的,小时候打架生事不挺威风的么?如今反倒不如小时候了。”
宁氏回想起五姑娘小时候被人抓花了脸,碍于亲戚情分,没能为女儿争口气。
“今后若是再这般笨,便不要再出门了,安心等着寻了好人家嫁出去算数。”宁氏说起了气话。
头一回听见娘同她说自己的亲事,五姑娘极不高兴:“我不要嫁人。”
宁氏觉得好笑,偏要逗她:“早早嫁了出去,自有婆家管着你,我同你爹爹也不用再多操心了。”
女儿大了自然要出嫁,她战战兢兢地守了这十来年,总算是没叫五姑娘沾上一点儿坏名声。
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日夜悬心。
五姑娘赌气回了自己屋子,谁知宁氏像是玩笑上了瘾,追着自家女儿就进屋了:“好生擦了药再睡,否则留了疤,婆家要嫌弃的。”
五姑娘一怔。
那她偏要留个疤,谁不嫌弃尽管来娶啊!
心里是这么赌气,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宁氏可不像侍女那般对她毫无办法,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五姑娘不得不屈服了。
但五姑娘还是争取了一下:“娘,您给我换个药吧,这个不好。”
宁氏拒绝:“胡说,这是你干娘送来的,宫里御用的伤药,怎会不好?”
五姑娘换上哀求的表情,真诚得都要哭了:“真的,这个药里面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有□□!”涂了会让人失去神智,第二日都会一直胡思乱想!
宁氏不想再听她啰嗦,强硬地拉过她的右手:“怕疼也没用,横竖这药是得抹的,莫说是迷药,里头便是烈酒也得抹上。”
五姑娘倒吸一口凉气,娘亲这也忒残忍了吧!
好容易忍过了这顿折磨,伤口在身不能沐浴,只在侍女的帮助下简单洗漱了。
五姑娘早早熄灯睡下,半梦半醒时分,王诤昨夜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响在心间,瞬间叫她睁大了眼睛。
完了。
□□真的起作用了,这还叫人怎么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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