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橘子水里的秘密

时明月把宋涧画的珍珠白木棉花贴在冰箱上,和母亲剥橘子的照片并排摆着。照片是上周拍的,母亲的指尖捏着瓣橘子,阳光透过指缝落在果肉上,像撒了把碎糖。

“发什么呆?”母亲把一杯橘子水放在她面前,杯壁上凝着水珠,“小姨寄的乐谱到了,在你书桌上。”

时明月跑到房间,看见本烫金封面的乐谱,翻开第一页,是小姨清秀的字迹:“给月亮——所有不敢唱的,都藏在音符里。”底下画着把吉他,琴弦上缠着根橘子糖纸做的弦。

她突然想起宋涧的画,海边的琴行里,吉他弦也闪着橘子糖的光。

早读课,时明月把乐谱里的《海边的歌》抄在纸条上,塞进宋涧的画夹。谱子旁画了个小小的潜水艇,艇身上写着“载着歌声去海里”。

宋涧回过来的纸条上,潜水艇的窗户里多了个小人,正举着画夹画画,旁边飘着只蜗牛,壳上刻着“宋”字。“我给潜水艇装了颜料仓。”他的字迹带着点雀跃,“这样海水就能变成彩色的。”

孟晓语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窗外:“快看!宋望哥来了!”

时明月抬头,看见个穿工装的男生站在教学楼门口,背着个鼓鼓的帆布包,正是宋涧的堂哥宋望。上次宋涧说过,宋望哥初中就辍学了,在南方的电子厂打工,是他“最勇敢的人”。

课间操时,宋涧被宋望叫到了操场角落。时明月看见宋望把帆布包往宋涧怀里一塞,两人说了几句话,宋望拍了拍宋涧的肩膀,转身就走,背影看着有点落寞。

宋涧回到教室时,眼眶红红的,帆布包被他塞进桌肚,拉链拉得死死的。时明月递过去颗橘子糖,他没接,只是趴在桌上,画夹盖住了半张脸。

“宋望哥怎么了?”午休时,时明月忍不住问孟晓语。

孟晓语的奶奶和宋涧家是邻居,消息总比别人灵通。“听说宋望哥在厂里被欺负了。”她压低声音,“老板扣了他三个月工资,还说他偷东西,他气不过,跟人打了架,被赶回来了。”

时明月的心猛地沉了沉。她想起宋涧画里的潜水艇,突然觉得,有些勇敢在现实面前,会变得像被揉皱的糖纸。

下午的美术课,老师让用颜料表现“委屈”。宋涧的画纸上,全是乱糟糟的黑灰色线条,像团解不开的线团,线团里裹着个小小的蜗牛,壳上的“宋”字被涂得快要看不见。

时明月看着那幅画,突然从颜料盒里挤出珍珠白,在黑灰色旁边画了朵木棉花。花瓣上沾着点橘色,像橘子水洒在了上面。

“小姨说,木棉花掉下来的时候,会带着风。”她轻声说,“风能吹散线团。”

宋涧的笔尖顿了顿,没说话,却挤了点天蓝色,在木棉花旁边画了片小小的海。

放学时,宋涧把帆布包打开,里面全是宋望哥带回来的东西——几件旧衣服,半盒皱巴巴的烟,还有本翻烂的漫画书,书里画满了“逃离工厂”的涂鸦。

“这是他偷偷给我的。”宋涧指着漫画书最后一页,上面有行宋望的字迹:“别学我硬碰硬,但也别让人欺负你。”

时明月想起宋望哥拍宋涧肩膀的样子,突然说:“我们去捡废品吧。”

废品站的老爷爷看见他们,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今天收了不少硬纸板,能卖个好价钱。”他把个蛇皮袋递给宋涧,“攒够了,给你哥买张南下的火车票。”

宋涧的眼睛亮了亮,突然从画夹里掏出张画,是宋望哥站在电子厂门口的样子,背景被涂成了金色,像有阳光照着。“我画张海报,帮他找份新工作吧。”

时明月看着那幅画,突然唱起了《海边的歌》。宋涧跟着打拍子,废品站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在为他们伴奏。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煮橘子水,空气里飘着甜甜的香味。“张阿姨刚才来电话,说她儿子要转学了。”母亲的声音很轻,“听说他爸做生意亏了,要去别的城市。”

时明月没说话,只是把橘子水倒进两个杯子里。母亲的杯子里,她放了片干桂花,像宋涧画里的样子。

“妈,”她突然开口,“宋涧的堂哥被人欺负了,我们想帮他攒钱。”

母亲的动作顿了顿,没看她,却把自己杯里的桂花拨了一半到她杯子里。“明天我把家里的旧报纸整理出来。”她说,“记得叫上那个画画的男孩,来家里喝橘子水。”

时明月的眼睛亮了,像落满了星星。她看着杯里的桂花在橘子水里打转,突然觉得,有些秘密不用多说,就像橘子水的甜,会慢慢渗进心里,把委屈泡成温柔的形状。

夜里,她在歌词本上写了首新歌,叫《废品站的铃铛》,其中一句是“你的画里有光,能把硬纸板变成船”。写完才发现,纸页边缘被橘子水洇出了淡淡的黄,像片小小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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