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山长所觉一样,有人因我之故,觉得梁映身份有疑,才故意下手。不然好端端自讨书怎会不翼而飞?短短三日,寻常学子又能有何仇怨?”
“所以那向学正挑起此事者才大有问题。梁映不过是品行粗陋,但此人必然是对太子心怀不轨,更是留不得啊。”
“这……不会的。”庄严顿了顿。
“山长能完全肯定?”林清樾反问。
“若能肯定,那便就按学规除名梁映。其他没什么,我就是怕……”
少年神色清明,看不出一丝破绽。
庄严皱了皱眉,不由得接道。
“怕什么?”
“怕梁映这人行事偏激,受不得委屈,若走之前闹上一笔,弄得人尽皆知。届时恐怕会让真太子发觉立德修身不过虚言,寒了心而致使教化不成,我与山长怕是同罪……”
“……”
庄严发现林清樾答得循规蹈矩,实则把诈她的话一一避过。本来但凡她在梁映这件事上解释,无论承认与否,都会坐实他的论断。
可她倒好,先引他猜疑外人,这会儿又搬出林氏来。
在族中,无论明部暗部,只要接了指令,命就不分贵贱。
饶他是明部花多年心血培养出的德高望重的大儒,不遵照指令,和林清樾一样会收到族中惩戒。
庄严指尖一下一下点着书案上梁映最新呈上来的自讨书,那里面的内容,他倒也看过。字迹虽难入眼,不过少年冤屈跃然纸上,若真是冤枉了人,逐出书院不亚于毁人前途。
“你也没有实证,你以为梁映到底该如何处置。”
林清樾笑了笑,望向已经动摇的山长,朗声道。
“既然梁映已被针对,何不干脆假戏真做,以他为靶,揪出书院之中心怀不轨之人?”
-
一夜过去。
梁映在被晨光刺透眼帘后,摸着睡得僵硬的脖颈坐起身。
“早啊,映兄,看样子你昨日睡得还不错。”
待梁映绕出屏风,穿戴齐整的林樾已然端正坐在桌前烹茶调香了。
梁映没有否认,此次虽是危机,也是守株待兔。
藏在暗处的人,不管如何今日总要动手。
他只需等着一醒来看看有何蛛丝马迹,寻着找过去就是了。
梁映心情不错地去了冷潭洗漱回来。
这会儿,林樾面前已经摆开脂粉,静静待他。
梁映也不再扭捏,一回生二回熟地坐了过去,下颚微抬便于他提笔描绘。
自解了少年对书院的心结,肉眼可见,乖巧了不少。
林清樾一笔笔描绘,梁映看得认真,复杂处,试图自己动手,只是同样的笔触和脂粉,出来的效果却和林清樾手下的两模两样。
林清樾看着对面铆劲非要学会的模样,轻笑着。
“不是说还要我再教几日么?”
“怕以后没机会学。”
梁映答得好像今日就会被赶出书院。
林清樾笑意一淡,这才好一点,怎么芯子里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映兄就这么没有底气?”
梁映理所当然地接道:
“他是有心加害,若只是给我一个无关痛痒的惩戒未免太大题小做了。我看今日,他必要让我离开书院。”
离开就离开?
还是不知书院于他,机会有多么难得……
算了。
林清樾面上温润,可手上已经收笔,站直。
“映兄,自己也不珍惜,看来我也无甚好劝的。”
梁映从镜中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袍角飞扬的清冷背影。
走这么快?
梁映微微敛眸,掂了掂林樾送他的玉竹簪。簪发他也陌生,脸上的妆算是勉强弄好,可头发实在差得太远。他拢了拢不梳起来就格外杂乱的卷发,只能随手翻出一根废布条粗略捆到一起。
-
在长衡书院,无论要去哪一斋上课的斋堂,四斋学子都要先穿过最外一进,也是最大的斋堂明心堂。明心堂平日里并不用于上课,多是用来讲演或是进行如释菜礼一般的全书院的典仪。
今日本该穿行过明心堂的学子都不由的驻足。
原因无他,便是长衡书院张贴了第一例因扣满学册三笔的学子布告。
梁映追着林清樾到时,已经围了几层人头。
“这就该逐出书院,怎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什么一个月,这也太便宜那小子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名,有什么好留的……”
朱明斋的声讨声在围观人群中显得尤为明显。
“哟,这不要脸的正主来了,大家都看看呗,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是不是去山长门前跪求了,这才讨来的机会。”
纵使所有人都盯着他,恶意的猜忌和污蔑倾泻而出,梁映却没什么反映了,只拨开人群走到布告前,看了看新张贴的布告内容。
前面大致说了他学册所记款项,这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后面半段……
【……玄英斋学子梁映虽有品行不端之嫌,但念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书院愿给学子梁映一月为期。若能在月底学测中,六艺及经典的七场考校中得乙等成绩或以上,则可继续留在书院,否则一月之后直接除名。】
乙等,便是要考到和朱明斋同一水准。
这确实很难,但也确实把他又留了一个月。
作为林氏的她,果然就在书院。
梁映静下心环顾四周,将各斋学子面上嫌恶的、看戏的、同情的,一切都收于眼内,试图找到一丝端倪。
“梁兄,这事儿也太突然了,你自讨书真没交吗?”
“对啊,不会是有人输了,故意针对吧……”
玄英斋学子对梁映已然改观,只觉得更恶劣另有其人。
“你们玄英斋可别乱泼脏水!有证据吗?”
“就是啊,你们这些人论家世,论学识哪个拿得出手,遇到点事,只会寻别人麻烦,怪不得永远上不了台面。我呸……”
朱明斋中不知谁啐了一口,本就凝滞的氛围忽然剑拔弩张起来。玄英斋和朱明斋迅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文弱书生们各个怒目相视。
“朱明斋的各位难道不怕吗?”
玄英斋的人群中走出一道挺拔人影,他一立于众人身前,玄英斋学子肉眼可见更有底气,对着朱明斋是腰板也挺直了,神色也坚定了。
“怕什么?”冯晏动了动步子,也从朱明斋的拱卫中站了出来。
“一月之后,此朱明斋非彼朱明斋了。”
林清樾一脸平静道。
“斋长这什么意思啊?”
“月底学测后,四斋学子依名次有升有降,可重新分斋。这依照上下句的意思,斋长是说朱明斋的全员可能会顶替下去……”
“谁顶替?我们吗?”
玄英斋学子理解后,纷纷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林樾。”冯晏带着一抹假笑近前,折扇微启掩在唇上低声道,“我无意与你为敌,何苦为了些贱民与我过不去。”
林清樾却不着痕迹拉开距离,无惧周围眼色,温煦地答。
“可我有意,与你为敌。”
女鹅护短,受不了一点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要除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