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昭用过早膳早早就到了明德宫。李明悯彼时刚起洗漱,见她这么早来还有些惊诧,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李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来看看你到底如何了,想着你这几日怕是要早出晚归,特意早早就过来了。”指了指一旁寻月提着的食盒,“想来你这些时日风餐露宿的,给你带了些糕点,还有特意让小厨房熬的鸡汤。”
“就知道阿姐最疼我!你可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凶险,日日提防着我都瘦了。阿姐坐下陪我用些膳呀。”
李昭细细打量着,见他如今似是糙了些,倒真透露出几分男子气概来,刚想调笑两句,就见一旁的竹青给他布菜,大多时候他的右手是没有大幅度动作的。
“这是受伤了?”
见李昭看破,李明悯倒有了几分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是受了些伤,不过不严重,阿姐不要担心。”
李昭被他这撇脚的解释气笑,“若是轻伤,你早来我这里哼哼唧唧撒娇求夸了,还用扭扭捏捏掩饰?”见他抿嘴不说,李昭喊道,“飞星,你是同阿悯一同出去的,你来说!”
飞星看看李昭,又看了看李明悯,嘴里也只蹦出个“公主殿下……”
正此时外间传来通报,说是御史台的人和柳怀远到了。李昭见李明悯要更衣,只撂下句“今日不管多晚,你需得来我宫中与我说个清楚。”说完起身要走,见李明悯还有话要说,拦道,“我要你详详细细的给我说清楚,你如今自去更衣忙正事吧。”说完撩帘出去了。
李昭见柳怀远站在外间,上前说道,“柳大人可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树下,柳怀远问道,“公主有何事?”
“柳大人这几日也要同阿悯一同审讯?到时还请柳大人督促着些他用饭。”
李明悯出来时就见柳怀远站在树下同李昭说着什么,见他出来,李昭转头便往外面走去。
今日李明悯回宫时已然过了戌时,柳怀远见李明悯站在宫道上纠结,有些不解,却见李明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让雾山陪你回明德宫规整卷宗吧,我还有些事要办。”
两人瞧着李明悯走远,雾山见柳怀远还瞧着远处,解释道,“怕是太子殿下往永宁公主那边去了,柳大人咱们走吧?”
柳怀远收回目光,点点头随着往东宫去了,边走边感叹道,“殿下与永宁公主感情真好。”
“是啊,有时太子殿下拗起来也只有永宁公主劝得动。”
长乐宫中,李昭正在窗下看书,见窗外的影子在门前转了十几圈就是不进来,抬声说道,“要晃去别处晃,都到门口了,怎么,还要我去请你不成?”
李明悯进了门来瞧着李昭面色柔和,没有半分不悦,身上穿着单衣,披着张毯子斜斜倚在小榻上就着烛火看手中的书,自他进门后未曾分半个眼神给他。李明悯心中有数这是还恼着自己呢,也不坐,呆呆站在那里装可怜。
果然没过一会儿,李昭就淡淡开口,“别站在我面前碍眼,我又没说不让你坐。”
李明悯见她总算搭理自己,连忙凑上去说道,“这不是早上瞒了阿姐,怕阿姐心中有气嘛。”说着将凳子搬到榻前挨着李昭坐下,见她未有回应,接着说,“阿姐今早送来的糕点正合适,我下午未曾用膳,忙到如今只靠阿姐的点心撑着呢。”
李昭哼道,“起开些,你挡着我看书了。”
李明悯将烛台端起,凑到李昭书前说道,“这样可好,我给阿姐掌灯。”
李昭无奈道,“好了,快些放下坐到桌前吧。”
说话间望月将一些吃食端了上来,黄芪炖的鸡汤,配上小烧饼和一碗馄饨,看着就有食欲。李明悯倒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就吃。
“你倒是知晓这是给你做的?”
“这么多。总不会是阿姐的宵夜吧!我知晓阿姐是为我特意准备的。”
“快些吃吧,吃完了给我说说你这些时日里的状况。”
李明悯晓得李昭最是担心自己的伤势,主动解开外袍给她看了眼自己肩头的伤,说道,“阿姐放心,虽是箭伤但未伤及要害,也过去半月有余了,再说让李御医看过了。”
“身上其他处可有伤?这些都是怎么弄的。”
“都是些皮外伤。”说起此事,李明悯面上带了几分严肃,“我当时离京,以为此事大有可能是幽州那边官员私下行事,只是京中官员替其遮掩。可出京不过五日便遇上了行刺,那帮人看着就是雇来的杀手,下手极狠,几乎是招招毙命,幸而父亲让我带的暗卫够多,才护着我们闯了出去。”
李昭接话道,“五日,怕是幽州那边来不及做什么准备,所以你们便觉是京中之人所为?”
“正是,所以派暗卫扮做我们走官道向北,我们一行人装作商人从附近城镇绕过到了幽州。”
“幽州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想着最不济也就是幽州刺史苛捐杂税,中饱私囊,谁知到了幽州境内情况更是严重。”
“哦?”
“阿姐不知,幽州近年来一直是向朝廷上折子说幽州干旱,致使农田干裂,庄稼收成不好。朝廷也是一再减免税收,以保百姓生活。可我们到时农田无恙,细问之下收成比之上报多了三成不止,然而多数却被以充军备战的名义收了上去,百姓手中也所剩无几。”
听之此处李昭也晓得其中利害,说道,“按理说京中每年都会派节度使去往各处查看记录,几年里前去之人都不相同,竟无一人上报?”
“阿姐说的正是其中关节,回来后我们也让人查证,发现自幽州回来的使官其中便有两人死亡,而且都是回来后未曾面圣就出意外去的。”
李昭细细想来,“如此手段,如此能力,京中能做到的人也是不多的。”
李明悯接着说道,“他们的野心怕是不止如此呢!近年来父亲怜边关士兵之苦,放宽条件,非战时由府兵转为募兵,此令各地均行,但幽州却依旧广招兵士。”
李昭追问道,“那你们是如何查到与军中有关的?”
“我们一行人先行到了摸清此地形势,便与从官道而来的人汇合,亮明身份到了幽州。迎接的刺史许是觉得我们年轻,只表面客气,吃喝玩乐倒是不少,正事是一点都没办。其中账本还是将人灌醉后派人私下去查到的。军中之事还是舅舅带人才抓住了他们暗通曲款的证据。”
“你与魏尧先行赶回,舅舅他们还在幽州?”
“是啊!当地百姓受其欺压已久,既将官员扣押,自是要还百姓一个公道的。”
李昭知晓其中细节他并未深讲,倒也不再追究,“你倒是体恤。你这三言两语,其中凶险便已窥得一二,更不要说你们涉身其中的人。我也在城阳见过士兵操练,见过百姓艰辛,你也不必什么事都避着我,倒令我更为忧心。”
“我自然知道阿姐不是寻常闺中小姐,只是我既然好好的回来了,其中经历便觉没什么好说的。”
李昭摇摇头,“行了,我只要晓得你这些时日没出什么大事便放心了。你看着倒是瘦了几分,我近来叫人与你送些补品,你都给我一滴不剩的吃了,可晓得?”
“自当不浪费阿姐心意。”
说完这些,李明悯眼珠一转,带着笑意打趣到李昭,“话说我这些时日不在京中,阿姐与柳怀远看着倒是亲近了不少!可是二人之间有什么我不知晓的事?”
李昭将一旁的书甩到李明悯身上,睨着他说道,“如今倒是不怕我生气了?”
“自是怕的,只是太过好奇,抓心挠肝似的,不问出来我怕是夜里睡不着啊!”
李昭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那你便夜里多看看卷轴不要睡了!”
见李昭不说,李明悯便使出一贯的死缠烂打来,“阿姐,快些说与我听吧,不然今日晌午,他怎会来提醒我记得用膳,定是阿姐说的。你可不是那种平白无故说与别人的人。”
见李明悯今日不问出来不罢休,李昭开口道,“你不是装病去的幽州,不管别人信与不信,面上功夫总要有的。我便常常去明德宫中坐上片刻,当时碰上他就邀他下了局棋。”
“就这,怕是不止一局棋吧。我与他对弈过,怕是与阿姐对上也是旗鼓相当的,以阿姐的好强怕是定要切磋一二的。”
李昭点了点李明悯的额头,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确实是难得的对手!”
“哦?与长姐比之如何?”
李昭摇头,“阿姐志不在此,与我下棋多是打发功夫,柳怀远则不同,他怕也是卯着劲要与我一较高下的。”
“那就是说你们两人至今未分胜负啊?”
李昭将头扭向一边不搭理他,李明悯自顾自说道,“倒是难得见阿姐如此。”
见李明悯如此,李昭开始赶人道,“你不是还有得忙嘛!快些走,别在这里挡着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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