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出了殿门,见柳怀远等在柱子旁边,见她出来朝这边走了几步,李昭笑道,“柳大人这是在专门等我?”
柳怀远直接道,“有些事想问一问公主。”
“哦?”李昭往周围瞧了瞧,“如此,寻个清净处吧。”
走到一处亭子,如今正值深秋,工匠将四周栽满菊,修剪齐整后也是赏心悦目。李昭拨弄着花瓣问道,“柳大人想同我说些什么?”
“公主前些日子同我说了些话,臣思索良久,却也忍不住有些事想不明白,想着同公主讨教。”
李昭回头看向柳怀远,“柳大人这话属实严重,若你都想不明白,我也未必能为你解惑。”
柳怀远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我曾见过公主整理的内务单子,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想也知晓深谙此道,公主在凤翔府时当真没有察觉出账本不对?”
李昭察觉柳怀远目光如炬落在自己身上,不以为然道,“柳大人说笑了。我对朝堂之事又不了解,怎么能看出其中蹊跷?”
“公主对账目熟谙,当真没有察觉?”
李昭转过身去,“不是何人都能有柳大人般敏锐的。”
柳怀远走到李昭身后,继续问道,“听陛下今日所言,怕是之前不曾说过是我递上的账本,公主为何就能言之凿凿确定是我?”
“从凤翔府回长安的除了你我就只有何大人了,但何大人一向爽朗,若是他查到,不是当即就将此事说出,扣下曹明,就是上朝之事义愤填膺将此事奏到父皇那里,定不会悄无声息私下呈给父皇。算来算去也只有柳大人了。”
“公主觉得此事我做的太过小心?”
李昭皱眉看向他,有些好笑,“柳大人朝堂历练数载,自然知晓如何趋利避害,又何必在乎我所想?”
柳怀远上前几步,盯着李昭道,“公主想的透彻,不过臣还是有疑,公主既知我在趋利避害,又为何于众人面前站出来?”
李昭惊讶于柳怀远说话竟能如此直白,愣了愣神竟然笑了出来,“以柳大人见解,以为我为何如此行事?”
“便是不知,才想来一问。”
李昭想了想,直视着柳怀远,说道,“此事于柳大人来说有益不是?其一替你担了此事,你柳怀远在朝堂上依旧是安守本分的可造之材,其二借此事解我之困,父皇与我都会念你一分好,两全其美的事,柳大人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今日来找我说此事倒是令我惊诧,这可不像是柳大人的做派!若是无事,柳大人还是回吧!”说到最后,李昭面色冷了下来。
柳怀远见李昭明显不悦,终是退了几步,躬身行礼道,“今日是臣僭越,还望公主见谅。不过臣还有几句话想说!公主行事太过瞩目,怕是会扰公主清净,若是并无踏足朝堂之意,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
柳怀远走后,李昭站在原地许久,直到风起天寒,慢月上前拢上披风,李昭才似有所感般说道,“回吧。”
朝堂之上不得清净,曾和曹明等人有过来往的朝臣人人自危,另一帮世家门阀则是想借司天监所言,催促李洲再行立后,其中便以余、杜两家最为积极,在朝会之上几次三番提起。
清心殿中,几人正跪在下面,头上的冷汗顺着往下流,李洲令苏海读的这份折子,正是礼部尚书呈上劝李洲再行立后的折子。
折子念完,李洲说道,“感朕爱妻之情深,然则后宫六年无主实为不妥,请朕再行立后,既然如此,你们说说朕该选谁为后?”
礼部尚书吕尚恩的老师是余疏海,自然是想选余家的姑娘。然而此时他若是直接举荐,不就坐实自己与余家勾结,图谋后位的罪名。
众人都不说话,李洲点名道,“既然是礼部呈上来的折子,你便说说吧。”
吕尚恩勉强道,“臣不知!不过皇后之位事关社稷,非才德出众者不可居,如今长安中贵女多之,不若从中选出。”
见李洲没有说话,其他几位大臣以为李洲在考量人选,都不愿落后,几人闹闹哄哄的提起了建议。
李洲听他此言拍案怒道,“如今刚历灾祸,百姓还未安置妥当,你们不思百姓之苦,倒在此上折子请朕立后!岂不是颠倒日月!”
此话一出,众人连连称罪,李洲说道,“礼部今年可是懈怠,祭祀大礼上可是屡屡出错,就连香烛规格都能弄错,可是你这个做尚书的失职!”
对众人一顿敲打后,才令他们退下。几人走到殿外刚想喘口气,就瞧见李昭站在了外间,连忙行礼问安。
李昭瞧他们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面上淡淡,径直走了进去。
一大臣抹了抹头上的汗,小声说道,“近日里永宁公主来清心殿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旁边的人示意一旁还有内侍,他连忙闭了嘴,几人向外走去。
一人凑到吕尚恩身旁,低声道,“大人,陛下今日可是直指礼部,你说陛下之后会不会拿我们开刀?”
吕尚恩一改在李洲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哼道,“放心,如今朝堂之上乱的很,光是关中一事就不知牵扯多少朝臣,咱们这一点事陛下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此事要如何?余阁老那边还等着咱们回禀呢。”
“折子咱们也递上去了,该说的也在陛下面前说了,此事是陛下不允,也怪不到咱们身上。老师那边也是知道陛下态度的,说到底咱们能做的也只有提醒,应不应的全看陛下!再者说多少人盯着陛下呢,咱们不提别人也要提的。”
“还是大人明白!”
“不过近来永宁公主进出清心殿,可不只是来给陛下送羹汤的呀!”
“卑职听工部的人说,近日里关中水利修缮一事商讨,其中便有永宁公主。而且听说太子不在长安时,都是永宁公主处理东宫事宜的。陛下对公主太过纵容了些。”
“之前上折子参永宁公主的人多多少少近日里都受了罚,如今对永宁公主行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只是在清心殿中,陛下纵着,谁敢说什么!我只怕今日之事传到永宁公主耳中。”
“这……公主也不会无端找我们麻烦吧?”
“谁说得准呢!如今在内太子风头正盛,永宁公主又得圣心,于外云家在朝两位将军,云家小辈常为陛下办差,我看陛下心意定得很。”
“大人的意思是?”
吕尚恩语重心长道,“‘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我们这些喽啰,还是先自保的好!”
如今李昭三日里去一回东宫,柳怀远每次都能瞧见李昭同太子的侍从交待些什么,若没有事,李昭也不同他们这群臣子说话,今日里,却是叫人唤了柳怀远。
入了书房,就见李昭拿着封书信站在窗前,见柳怀远进来,将书信递给他,“这是阿悯从西北传回的书信,让我给到你们商议。火漆封缄,并未开启过。”
柳怀远不知该如何接话,拿过书信后便想着退出,谁知李昭开口道,“前几日柳大人所言,多谢!”
“公主自来聪慧,是臣多言了。”
难得休沐,柳怀远被齐霍拉着去了茶楼,柳怀远笑道,“竟难得见你不去酒楼,而来茶楼,难不成我今日起晚了,竟没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齐霍撇嘴,“柳兄你少打趣我,如今杨兄新婚不久,可是洁身自好,再不肯去酒馆乐坊等地,我想要同你们见面也只得选这个地方了。你可是不知,你不在长安的这几个月可是憋闷死我了!”
幸而茶楼里还有说书先生,也不至于齐霍太过无聊,齐霍拉着他上到二楼正对说书先生处坐下,吩咐小二上些瓜果蜜饯,自己趴在栏杆处听着说书。
只听下面的人正在娓娓道来的正是几月前凤翔府之事,说到精彩处引得众人惊呼。齐霍听得可乐,扭头问向柳怀远,“凤翔府当时如此动乱?永宁公主当真以一己之力安抚下百姓?”
柳怀远听说书人描述当时,称得上是惊心动魄,摇了摇头,“我当时并未在凤翔府。”
“真是可惜,我倒觉得这说书的太过夸张,永宁公主不过十六,哪里来的如此胆量!”
柳怀远想起自己刚到凤翔府之时,各处井然有序,看起来一派宁静。随她刚去医馆,众人也都听从医嘱,面对李昭也是恭敬有礼,想来李昭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让百姓信服的。“你可不要小看了永宁公主,我与她在凤翔府时也是接触颇多,论起正事来,也是头头是道,不比朝中官员逊色。”
“哦?你与永宁公主接触颇多?我倒觉得你们两个人之间也是有几分缘分的!你看永宁公主刚回来就在寺庙后山遇到,端午时永宁公主不是还让人端与你醒酒汤,后来又是在凤翔府遇上,期间还接触颇多,你如今对她更是称赞颇多,我看你莫不是对永宁公主心生情愫不成?”齐霍这话中多是打趣,自己也只是调侃未曾当真,偏偏此话说中了柳怀远的心思,自己还毫无察觉继续道,“要我说柳兄不若大胆去问一问公主,万一公主也看上柳兄了呢?岂不是绝配!”
正此时杨宇过了来,坐到齐霍身边问道,“什么绝配?”
齐霍指了指柳怀远,“刚刚在说柳兄和永宁公主呢,我看他们两个缘分不浅,说不定能有一段姻缘呢!刚刚柳兄话中可是对永宁公主诸多称赞呢!要我说柳兄比你还要大上几个月,如今你都成家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长安中倾慕他的小姐也有的,却未见他对谁上过心,如今还是第一次见他在我们面前称赞女子呢!”
杨宇听他说这话也觉好笑,扭头去看柳怀远神色,却见他一反常态,神情中带着几分局促,皱着眉头低头喝茶,连忙解围道,“好了,你呀!别每次都要打趣一番别人,你自己如今不也没有成亲,哪来的脸说别人!”
齐霍吐吐舌头,“只是玩笑嘛!再说我比你们可要小上两岁呢。”
杨宇严肃道,“永宁公主岂是能随便玩笑的?”
齐霍求饶道,“好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就是。”
两人在这里说话,柳怀远未插一语,还是杨宇说道,“你到凤翔府这些日子,长安发生了不少事。”
两人说着话,齐霍也插不上嘴,只好吃着干果听书。
正事说过一遍后,只见齐霍已经歪到了椅子上,抱怨道,“我叫你们是来喝茶聊天的,你们两个却只说些朝堂之事,可真无趣。”
杨宇说道,“这些你也多听听的好,免得哪一日卷了进去也不知为何。”
“无非是朝堂之上你来我往的斗,争得也不过是权、财而已,要我说就是他们太闲了些,吃酒、听书、游湖哪一项不比在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的好?”
杨宇失笑,“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倒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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