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自许鸿来了尚书府,府里倒是热闹了许多。

不知是师傅的原因,还是没有琴艺天赋,李昱卿学起琴来有些费劲。

确切地说,兴致十分不高,但又不好违了赵氏夫妇的一番苦心,只好强打起精神跟着许鸿学。

“巍峨兮若泰山,洋洋兮似江河,”许鸿一袭白色对襟长袍,文质彬彬,他背手而立,手里攥着手卷,教琴前,他更愿意给李昱卿讲解一下曲子的由来,“这是先秦有名琴师伯牙而作,一天……”

许鸿扬目,思绪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古代,无比的沉浸与陶醉。

等他讲完,不见人吱声,他一转身,这才发现李昱卿手拖着腮,眼睛虽然直直地盯着他,但眼里没有光,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唉……”许鸿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无奈道,“四小姐,不如按照讲解的,你再试着抚一抚琴。”

李昱卿很是听话,乖乖地照做,只是结果……

看到许鸿眉头深锁,她也知道十分不理想。

“这是一首——”

“这是一首知音曲,它的高妙之处在于停顿得宜,气韵自然,方能演奏出相知的可贵。”这时,动听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许鸿的话。

许鸿和李昱卿循声望去,是江姝月带着秋香过来了。

秋香端着茶水和点心。

“姐姐!”看到江姝月,李昱卿脸上恹恹的神色登时不见,瞬时眉开眼笑。

走近了,江姝月抚了抚李昱卿的头,又冲许鸿浅浅一笑:“许公子辛苦了!”

许鸿颔首浅笑:“想不到三小姐不仅颇负文采,还精通音律。”

说这话时,许鸿眼里满是欣赏。

来尚书府的这段日子,许鸿对李昱卿了解不多,倒是对江姝月频频刮目相看。

看到江姝月写的诗,惊叹她一女子,却有辽阔的凌云志。

再又看到她淡雅的水墨画,更加惊叹她的才情。

所以教完李昱卿,许鸿便趁江姝月来的时候,找机会与她聊谈两句,每每心中欢喜不已。

“音律只是涉猎,精通谈不上,”江姝月礼貌浅笑,“不然我爹就不会给卿儿请师傅了。”

说完,江姝月让秋香给许鸿倒了茶水。

自己喂了李昱卿一块点心,也让她喝了杯茶水,然后才说:“卿儿,你再练会儿,我在这里陪你,这首《高山流水》和昨儿的《十面埋伏》是不一样的,你要投入感情……”

说着覆上李昱卿的手带着她抚了一遍,这才让她自己练。

“有幸在市井听到三小姐流传的诗,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番。”趁李昱卿练琴的功夫,许鸿与江姝月搭话。

“请教不敢,可以探讨一下。”

李昱卿手在弹琴,脑袋和眼睛却不在。

眼睛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树下的两人。

一个是文质彬彬的君子,一个美貌才情的淑女。

两人共同翻阅一本书籍,畅谈诗赋,眉眼含笑,画面很是美好。

这是这几日以来,她常见到的场景。

她不讨厌许鸿,相反,看到他还会觉得有些亲切。

她更不讨厌江姝月,相反,喜欢的不得了。

但是每每看到两人并肩而立或相对而坐地在言笑晏晏,她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了。

突然,不由得想起昨儿她去江麟书房借兵书,偷听到的话。

“相公,你觉得许公子怎么样?”赵芳将茶水端到书桌上。

江麟抬头:“新科状元,任职翰林修撰,他很有学术才能和政治远见,王丞相都夸了好几次。”

赵芳笑笑,继续说:“那你觉得他若是做女婿,算不算是乘龙快婿呢?”

“那是当然,自发榜之日起,京城不知道多少达官贵族为自己家女儿盯着呢,”江麟突然止住声,反问,“娘子,你这是何意?”

“相公,既然他人品和才能都不错,为什么不招他为婿呢?”

“卿儿还小呢,”江麟笑起来,“她的亲事不急的,我要好好挑挑,才对得起李安兄。”

“不是卿儿,是月儿。”

“月儿?”江麟一愣。

“对啊,相公,昱鸿杳无音讯,不知生死,总不能让月儿一直等下去耗费光阴啊,”赵芳轻轻扶上江麟的肩,“听秋香说,月儿和许公子蛮投缘的,两人诗词唱和,聊得很开心。”

“这……”江麟有些犹豫,半晌,悠悠叹了口气,“也罢,非是我们毁约,实在是情况特殊,若是月儿真的与许鸿投缘,我倒是没有意见。”

“啪——”琴弦突然崩断,拉回了李昱卿恍恍惚惚的思绪。

“卿儿,你怎么了?”江姝月急忙过来,拉起她的手,左右瞧了瞧,确认没事儿才放心,“怎么心不在焉的?”

李昱卿扯了不自然的笑:“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了。”

江姝月抚抚她的头,一天天的,既要念书学诗,还要学习音律,确实难为她了。

“那今天就学到这儿吧,休息休息。”江姝月语带宠溺。

李昱卿点了点头,心情并没有江姝月的温柔笑意而好转。

见许鸿又把江姝月喊了去,她只好坐在那里,托着腮望着高远的天空发呆。

这日,许鸿忙于公务,进宫去了。

李昱卿也不想一直待在府里听江姝月念诗。

不知怎么的,之前还喜欢,现在一看到那诗赋,脑海里就会想到江姝月和许鸿成双成对的身影。

于是,干脆和江麟说了声,也和江姝月打了招呼,然后出门去了。

“干嘛?喊我出来又不说话!”秦青坐在湖边,托着腮,“一个劲的在练剑!”

李昱卿好像没听见似的,剑滑过空气,发出嘶鸣声。

她依然身形矫健,只是连大大咧咧的秦青都看出她心事重重。

待到满头大汗,她才一屁股在湖边蹲下来,随手摘过一棵草叼在嘴里。

“嗳,”秦青蹭了蹭她的肩,道,“最近见你很难啊,每次去江府找你,你姐姐都说你在念书、学琴,话里话外都在担心别人打扰你。——最近学得怎么样?”

李昱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怎么样,其实我对学琴不太感兴趣。”

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感兴趣就不学嘛,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秦青不理解。

“可是我爹说女儿家就要文文静静的,要学些琴棋书画才有女儿家的样子。”

秦青“嘁”了一声,有些不屑:“这是什么话?难道不会琴棋书画就不是女儿家了嘛,我爹打下就不管我,我喜欢学什么就学什么。”

李昱卿没有吱声,末了,才悠悠道:“我爹是为我好。”

看到李昱卿这副失神模样,秦青有些心疼:“艾渠!我听闻的艾渠,认识的艾渠,是江湖上令通缉要犯、江洋大盗闻风丧胆的少侠,是那个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的人,无关男女,你现在真的快乐吗?”

李昱卿听罢,默然沉思。

她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她清楚的知道。

但是最近这种快乐和幸福就像浮萍一样在水里飘飘荡荡,一点儿也扎实。

“我听到凤阳县出了命案,当地好几家富绅被偷盗,家里妾室被奸杀,”秦青说,“都过去半个月了,官府还没破案,有一晚埋伏的官兵倒是碰见了凶犯,但是又被人跑了。”

李昱卿一听,果然来了精神。

“县衙无奈,上报了开封府,悬赏三百两捉拿凶犯。”秦青又说。

李昱卿目光炯炯:“我知道了。”

秦青笑了,她拍拍李昱卿的肩:“看得出你心情不好,说吧,你今天想干嘛,我都奉陪。”

李昱卿想了想,扬起一个笑:“喝酒。”

两人醉醺醺地从酒馆出来时,天色已经大黑。

街上行人了了,偶有更夫打着锣经过。

两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偶有不顺,又双双跌倒在地,然后相视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艾渠,”秦青眨了眨眼,红彤彤的脸霎时可爱,“我喜欢你。”

说着凑上去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李昱卿醉醺醺地笑了笑:“谢谢你。”

“我说我喜欢你,”秦青有些急,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

李昱卿本来酒量就很好,今日喝醉,不过是心情不好。

听秦青突然如此说,她酒醒了大半,一手捂着脸,怔怔地盯着秦青。

看她呆愣模样,秦青嘻嘻笑了,她抱着李昱卿的脖子,红着脸说:“艾渠,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你能明白我的情意吗?”

李昱卿完全懵住了:“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是女子,你也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秦青不满的嘟嘴嚷嚷,“谁说女子就只能喜欢男子?就像少侠艾渠,世人都以为是男子,那不一样可以是女子嘛,我就是喜欢你,无关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秦青说完,迷离的眼神从李昱卿的眼睛落到唇瓣,又想凑上去亲一亲。

这一次,李昱卿倒是反应快,急忙推开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秦青泫然欲泣。

李昱卿想着自己反应过大,这一推竟然把人推出一丈远,看到秦青捂着腿吃痛,又委屈啜泣的模样。

她有些愧疚,正要去拉她起来说些什么。

这时,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李昱卿!”

李昱卿扭头,才发现江姝月和秋香就站在身后。

若不是醉酒,若不是秦青突然的胡闹,她不可能连人到了身边这点儿警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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