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领导一行在大汉集团的视察指导进行得非常顺利,原计划四十分钟的视察延长至一个半小时。其间,方副省长提到四处肯定两处鼓励,对大汉集团的创新能力和给省市做出的贡献给予高度评价,陪同视察的市领导班子脸上一片喜气洋洋的神色。现场随行记者镁光灯闪烁不停,今天晚上的省市新闻和明日报纸的头版,都将会以头条登出这次的视察工作,不出意外,大汉集团的股价又将迎来一波利好上涨。
视察活动结束后,明桥召开了一个简短的部署会议,要求品牌部和证券部做好后续的跟进工作。忙完这些,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抽了一支烟,然后快步走向地下停车场。
车子停在市区一处闹中取静的会所前。会所名叫“云溪雅居”,山林隐秘,奢雅交融。会所实行会员制,对申请入会人的身份、社会地位、财务状况都会做全面评估,之后才允许入会。
明桥是这里的会员,他步入前厅,立马有相熟的服务生迎了上来。穿过一片细雨迷蒙的竹林,明桥推开了“镜月轩”的包间房门。夏璐已经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了。
见明桥进来,夏璐轻笑道:“明总日理万机,想听故事,我去您那儿讲给您听就好了,干嘛辛苦跑这么远。”
明桥没有回应,转身坐在夏璐对面的沙发上。
夏璐今天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剪裁得体,面料精良,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只是妆花得过重,有些用力过猛得不协调的美感。
明桥笑道:“看来夏小姐最近生意不错,气色很好啊。”
今日赴约,夏璐是下了功夫装扮的。她知道“云溪雅居”是什么地方,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能踏入半步的梦想。所以旗袍是新买的,妆造是花了时间的,听到明桥夸赞自己,夏璐不由地心花怒放。
“这都是托您的福……不过理发店虽然新装了,但是生意也不怎么好,我想着……哎呀,看我这记性,忘了您是干吗来的,我接着跟您讲故事。”夏璐向明桥凑近了一些,但是看到明桥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她又缩回来,好好地坐在了明桥的对面。
明桥靠在沙发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淡淡地说:“夏小姐,请继续吧。”
夏璐笑笑,说:“上回跟您说到,初二那年,曲姗姗转学到了我们班。老师把她拉到讲台上,讨好又隆重地介绍了她,她挺漂亮的,一看就是那种富养出来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优越感。本来我这样的人,和这种千金大小姐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但是说来也挺有意思的,都是命中注定啊,我竟然会和县长的女儿交上朋友。说到底,还是因为金月。曲姗姗傲气得很,谁都看不上,但是她就想和金月交朋友。她那时候有很多新奇的好东西,各种漂亮的小本子,明星画报,还有她母亲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我见过她课间跑去找金月,想送给她,可是金月不要。金月跟我说过,她不喜欢曲姗姗,觉得她这个人虚伪得很。裴自清觉得曲姗姗不错,她这种势力的人,知道了曲姗姗家的背景,可不得使劲儿巴结人家,所以她就经常跟金月说曲姗姗的好话。”
“总之,后来金月还是和曲姗姗成为了朋友。有一天下晚自习,社会上有几个小流氓喝醉了酒,拦住了金月,想对她动手动脚。听说是曲姗姗出手,拦在前面,让裴自清跑出去喊人报警,最后才没事。曲姗姗为此还挂了点彩。我那时候住校,这事都是听说。反正从那以后,金月对曲姗姗改观了,成了朋友,所以慢慢地,我们就成了一个四个人的小圈子。课间经常聚在一起聊天,周末的时候会约出去一起玩。那个时候,我是真天真啊,还觉得人间真的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呢。”
夏璐顿了顿,从包里翻出烟,给自己点上。幽暗灯光中,她看到明桥那张英俊的脸,她把烟盒扔给他,有些惋惜又有些愤愤:“明总,咱俩交往不深,我觉得你这个人真不错。说真心话,裴自清那个贱人真的不值得你对她这么一往情深,你不了解她,不知道你爱过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在夏璐的认知里,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明桥之所以愿意花这么多钱听她讲故事,无非是忘不了裴雪而已。
明桥倒是很平静:“哦,那你讲讲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夏璐望着漫漫散开的袅袅烟雾,继续讲道:“初二下学期,我们班新换了一个语文老师,从别的学校调过来,说是教学特有方法,所以调到市重点教重点班。那个老师姓苏,当年大概三十岁左右,人长得特别帅,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文卷气很重的书生长相。我们那个年代,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最吃这种颜值。所以苏老师一下子就成了我们班,不,应该是整个江城一中所有女孩子爱恋的对象。我们四个也不例外,只是曲姗姗更为大胆。她没事就往苏老师办公室跑,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可是苏老师对她不感冒,他好像更喜欢金月,也不能说是喜欢,准确来说,应该说是偏爱。课堂上,他总点名让金月回答问题,金月的作文也经常被评为范文在课堂上被朗读……好像因为苏老师的到来,金月的光芒显得更加耀眼了,学校里本来喜欢她的人就多,后来就变得更加夸张,有很多高年级的男生课间时竟然跑到我们班教室门口,闻名来看金月。我们四个走在校园里,也总有人喊金月的名字,其实这些人金月都不认识。”
“这一切,让曲姗姗很不舒服。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那是一种自卑、不服、嫉妒交织在一起的糟糕感觉,她从来没有跟我讲起过,但是我知道她有,因为这种感觉我也有,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才能体会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夏璐沉默了,她漠然地抽着烟,思绪仿佛被带到很远。这是明桥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名叫悲伤的表情。
夏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初二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学校每个年级组推荐一名同学参加作文大赛。曲姗姗信心满满,推荐名单还没公布,就请我们吃了顿火锅一起庆祝了。结果第二天公布结果,我们年级组推选了金月去参加作文大赛。曲姗姗冲去找苏老师讨说法,结果还能怎么样,苏老师劝慰了她半天,说推选金月是年级组的意思,以后还有机会。那天下午,曲姗姗和裴自清自习课请假回家了,当时我们都没当回事,后来想来就是在那天下午,她们策划了那件事。”
“什么事?”明桥沉声问道。
夏璐冷笑一声,她仰靠在沙发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那天下午自习课,曲姗姗说有烦心事要找我们出主意,所以我们四个人逃课去了学校的小树林。曲姗姗跟我们说她父母在家吵架要离婚,她演得真像,边说边流眼泪。金月和我都信了,还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后来,裴自清从书包里拿出了葡萄糖给我们喝,我们都没在意,因为平时喝过很多次了,谁知道那天下午她给金月的那瓶做了手脚。很快,金月就昏昏欲睡,不省人世了。我一下慌了起来,但是看到曲姗姗和裴自清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她们安排好的。裴自清说她早就看金月不顺眼了,凭什么她什么都好,处处都比别人强,她要给金月点颜色看看。我问她想怎么办,裴自清说她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乖乖配合。我犹豫了,可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曲姗姗开口了,她说她当县长的爸爸如果想给我们家找点麻烦,应该很容易,比如查查我是否超生要罚款,比如查查我家的裁缝店是否证件都齐全……我知道我没得选,我只能站在她们那一边。”
“我背着金月,跟着曲姗姗和裴自清一起去了教师宿舍。当时正是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学校里没什么人。曲姗姗不知道弄到了苏老师宿舍的钥匙,我们开门进去,把昏睡的金月放在了苏老师的床上,然后……”
“然后……然后怎么了?”明桥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带着冷峻的令人生畏的寒冷。
夏璐坐直身子,打开烟盒,她点烟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妈的”,她骂了一声。然后反复几次,终于点燃了一支烟。
她狠狠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说道:“然后裴自清脱光了金月的衣服,曲姗姗从书包里拿出相机,对着金月的身体按下了快门。那个下午好热,房间里好热,金月就这么**地躺着,被曲姗姗和裴自清拍了一张又一张,我站在门口,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做。等她们拍够了,我给金月穿上了衣服,我们把房间里恢复了原样,然后我们把金月带到了学校后面的宾馆里,曲姗姗买了很多啤酒和吃的,等金月醒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醉酒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四个还是像往常一样,曲姗姗和裴自清私下恐吓我,让我什么都别说,我只能照做。我不知道曲姗姗和裴自清为什么要给金月拍这样的照片,说真的,我从心里祈祷希望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恶作剧。可是希望只是希望,希望不就是用来落空的吗?一周以后,就在我们马上要期末考试的时候,有一天上语文课,从苏老师的课本和教案里掉落出来金月的照片,我才明白她们不是想简单惩罚一下金月,她们是想让她死,她们想要她的命……”
明桥的心脏骤然疼痛起来,一股巨大的寒意让他疼痛难当。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他亲耳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还是感到自己坠入深渊一般,那种强烈到窒息的压迫感让他脸色惨白,让他不能呼吸。
夏璐也看出他的不适,她有些慌张:“明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明桥摇摇手:“没事,我有些胃疼,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夏璐有些狐疑,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安感让她顿感紧张。她突然觉得明桥的脸,竟然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夏璐的思绪,徐雅曼拎着一只小巧的盒子走了进来。她看见明桥惨白的脸色,吃了一惊。
明桥对徐雅曼说:“不碍事。刚好我和夏小姐聊完了,我们走吧。”
徐雅曼把那只小巧的盒子放在沙发旁边的几案上:“夏小姐,这是明总送给您的礼物。”
明桥站起身,指着盒子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请收下。哦,盒子的密码是910628。”
明桥和徐雅曼走了,留下了夏璐和那只小巧精美的密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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