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驿馆(一)

明月从公子的屋子出去,她找大夫拿了伤药。

上过药她便一直在公子屋里候着,公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次日中午,云画带着宫女送午膳过来。

明月在旁服侍公子净手,她拿起柔软的绢布,慢慢拭去公子指尖的水珠,全神贯注。

沈倚危以前在宫中生活时,宫人的服侍无微不至,可他总觉得不如明月这样熨帖,也从未让谁服侍到这么细致的地步。

明月把公子的手指擦干,接着站在旁边帮公子布菜。

她和公子在一起这么久,也发现了些公子偏好的口味。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明月却把几道凉拌小菜当作了重头戏,偏她给公子夹什么,公子都照单全收。

云画看的生气,觉得明月出身乡野,没见过好东西,大概也只认识这些蔬菜。云画来这里,本来是准备给殿下布菜的,现今却被明月抢先,只能在这里干站着。

沈倚危吃罢,对明月说:“你去吃饭,这些让他们收拾。”

明月退出去之后,云画自觉有机会和四皇子单独相处,婷婷袅袅走到殿下身边,见殿下要净手,她忙端起铜盆捧到合适的高度,奉至殿下手边。

沈倚危见云画这般,也未多说,只是就着把手洗了,随后自己拽过一条绢布擦手。

云画把铜盆放下,亦步亦趋跟着四皇子。

见屋里托盘上放着换用的绷带和药,自告奋勇道:“殿下,可是到换药的时间了?奴婢给您换药。”

沈倚危道:“不用。”

他解开腰带,走到衣架旁边,准备脱掉外衫。

手指刚搭到腰带上,一双柔软的手就伸过来,正巧落在沈倚危手背上,要替他解下腰带。

沈倚危把手抽开,没有回头,冷声道:“出去。”

云画手指瑟缩回去,她不明白公子怎么生气了,软声哀求道:“殿下,奴婢服侍您宽衣。”

凭什么明月能做的事情她不能做?云画心底压满怨气,可面对殿下,她只敢哀求。

沈倚危转头,只静静看着云画,他没有再说一遍。可是这种目光却让云画觉得浑身发寒,她腿一软跪了下去,却不敢再在这里留着,口中道着“奴婢马上出去”,连滚带爬的离开。

宫中这些人心思太多,为了上位,诸多算计。

沈倚危能看透云画在想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不喜。

还是明月好,干干净净的,那么单纯,他不允的事情,明月从来不会为了利益去做。

就像这宽衣一事,明月从来没有自作主张过。

明月此时正在院子里熟悉各处,她要照顾好公子,便不能一问三不知。

而且她知道,这该是公子回京前最后一次停留了。她要从公子眼皮子底下离开,也只剩这最后一次机会。

驿馆虽小,却五脏俱全。

这里是负责四皇子衣物的地方,明月抬步迈进去,和里边人笑着聊了会儿天,又细心指出:“这面料虽□□华贵,可穿着却不如柔软的缎子舒服,殿下才受了伤,姐姐不若在里边缝一层里子。”

那女子常为皇室制衣,如今被派到四皇子身边来,并不了解四皇子喜好,也是惶恐。

得殿下身边人指点,很是高兴,不住感谢。

明月在各个院落里转着,看看天色,已经快到换药的时间了。

昨日大夫嘱咐过她换药的时间和步骤,她得快些回去,可不能误了时间。

明月步子走的很急,但却不显慌乱,反而有种从容的游刃有余。她和这些人只打过照面,现在已经能清晰地叫出名字和职务,热切的和人打招呼。

其他人从心里觉得:不愧是殿下带在身边的人。

她回到殿下的屋子,先行过礼,见殿下正在书桌前忙着,便也没出声打扰,只是安静侍立在一侧。

沈倚危注意到明月站在远处,点了点桌面,“过来研墨。”

明月闻言,走至公子身边。

她视线低垂,只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在殿下书桌上乱瞟。她知道殿下是在做重要的事,不该她操心的事,她不会多看一眼。

沈倚危手中握着笔,往旁边看了一眼,见明月低着头,碎发在耳侧,看着毛茸茸的。

明月感觉到殿下的视线,却仍是没有抬头,只是手中的动作更拘谨了。

随着明月低头的动作,她那一截白皙而修长的颈子更加露在他眼前。

沈倚危不舍的把视线收回,从他眼睛开始能看见,眼中的明月一点点由一个轮廓变到这样真实,他便觉得总也看不够。

他写完把笔放下。

明月听见后,也放下手里的活儿,提醒道:“殿下,到时间换药了。”

自几个月前卫三嘱咐过明月之后,给公子换药这件事明月几乎每日都做。前些天好不容易公子眼睛好了,不用再上药,如今却又伤了胳膊。

明月去净手,听到殿下回应,“嗯。”

她小心地把原来的纱布取下来,狰狞的伤口便落入眼中。

明月慢慢涂抹着药膏,为了转移殿下的注意力,让他不那么疼,说起了她前些日子酿的梅花酒。

她低着头,沈倚危垂下来的视线刚好看到她的后脑勺,听她说:“我在临园采了很多梅花,按照书上教的法子酿了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沈倚危知道她做过这件事,臂上的疼痛传来,他轻轻闭上眼,而后说道:“到时候给我尝尝。”

明月开始在伤口上缠纱布了。

她道:“好啊,如果成功了,一定先给殿下送来。”

纱布系好,明月没有仰头,依旧半蹲着,视线落在眼前的纱布上,她怕公子因为痛控制不住表情。

过了会儿,她转身去收拾药物,认认真真做着自己的事。

沈倚危抬了下胳膊,放在桌子上,用没受伤的胳膊支着下巴,一动不动认真看着明月。

明月把药瓶盖上,然后转身,不料猝不及防撞入了殿下的视线中。

沈倚危看她许久,被明月发现了自己在看她也不慌张:“你这衣服旧了,跟在本殿身边,不太合适。”

明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她的袖口上有一个口子,不过她已经把破处缝成了百合花的模样,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吧。

她以前节俭惯了,没想到殿下竟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她福礼,“是,奴婢记住了。”四皇子是大周的天之骄子,她在殿下身边,自然不能丢了殿下的面子。

说完之后,明月准备离开,她脚步往后退着。

当她转过身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细小的沉沉着的呻吟声,像是压抑着痛苦,忍耐不住才从喉间泄出来的。

明月脚步顿住,她回身看向殿下,“是我的药没上好吗?我找大夫来。”伤口现在还没结痂,她实在是不敢耽误。

沈倚危无所谓:“不用,就是碰了一下。”

明月想了想,觉得还是在这里照顾殿下更合适。

她走到殿下面前,福身道:“奴婢在这里照顾您,晚些时间去换衣服。”

沈倚危“嗯”了一声,像是不关心明月留不留。只是在明月背对他去煮茶时,拿着书换了个姿势。

屋内静悄悄的,沈倚危让明月从书架上取书看。

两个人各做各的,时间流逝就快了起来,明月翻过半本书时,天也黑了。

她捧着烛台到书桌上,怕烛火太亮刺到公子的眼,用手背挡了一下光,然后把灯罩盖上,晕出淡淡的黄色光影。

光影照在书上,沈倚危把书合上,“什么时辰了?”

明月答:“刚到酉时。”

沈倚危伸了伸懒腰,“出去转转。”

这时候正是饭点,但她也没拦,去取了大氅帮公子披上,然后提了灯,和公子去院里逛。

明月推开门,提着灯走到殿下身侧。

外边寒风刺骨,明月把手炉递给殿下,然后转身关门。

正这时,云画带宫女过来送晚膳,看见四皇子在院子站着,先是屈膝行礼,然后询问道:“殿下是要出去?”

其实云画是想问四皇子准备什么时候用膳,她们该怎么做。

沈倚危自然听出来了云画的弦外之意,但他仍只回答了云画的问题,“不错。”

云画提着一个膳盒,低着头,不知是该往前走还是把晚膳送回去。

明月走到沈倚危身边,看到云画一行人,轻轻“呀”了一声,然后对沈倚危道:“殿下,晚膳好了,您这会儿用膳吗?”

沈倚危从明月手里接过灯笼,说:“回来再说。”

明月对来送晚膳的宫女说:“你们先回去,等殿下召时,再来送。”

她说的干脆利落,比起云画倒更像是在宫中多年的女官。

沈倚危抬步迈出去,算是默许了明月的话。

那些跟在云画身后的宫女看向明月的眼神出现了尊敬。她们这些听命令办事的人,最希望上边的人命令准确。

刚才云画姑姑踟蹰不定的模样她们都看见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偏偏这时候明月行事利落,言语干脆,给她们解了围。

任谁也不想在寒冬腊月站在院子里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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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我
连载中而是虚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