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的早。
明月跪了没多久,屋里就看不见阳光了。
她听见外面有人把窗户关了,屋内也有人进来添炭火。
公子刚才已经出去了,现在屋里又只剩明月一人。不对,或许还有那些隐在暗处保护公子的人。
她跪的冷汗阵阵,仍维持着姿势。
公子看着宽容,也不拘着府里的下人,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试探,没想到竟犯了公子的忌讳。
天色越来越黑,屋内几盏烛火并不能驱散黑暗,只是能让明月看到眼前的地面罢了。
她维持跪姿维持的吃力,甚至没心情想公子出去这么久,可能会做些什么。
公子屋内铺了地毯,可明月跪了这么久,即便有一层地毯隔着冰冷的石砖,屋内炭火着的正旺,明月鬓间依旧挂上了冷汗。
她手指掐着自己的大腿,这样的惩罚她早不知受过多少遍,她能坚持下去的。
明月听到屋门响动,但没有移动视线,只专注受罚。
进来的人是沈倚危。
他眼睛处绑着白色的布条,即便光线昏暗,他站在那里,也让人觉得清贵不可攀。
沈倚危步子走的很慢,但是很稳。
他知道明月还在屋里,跪了这么久,她也该跪不住了。
所以沈倚危唤道:“明月。”
明月以为公子要问她反省的结果,恭敬回应道:“奴婢在。”
沈倚危站在那里没动,像是随口吩咐一般,“过来扶我。”
他没有闲功夫去问下人反省的结果怎么样,再帮他们归纳总结,指点迷津。他已经因为这件事情罚过,便是让他们不要再犯。
他只教一遍。
明月扶着地勉强站起来,两条腿却是麻的,她自己尚且站不稳,又谈何去扶别人。
她越着急,走路就越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沈倚危听着屋内的声音,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说:“不用扶我了,你去休息吧。”
明月不知原因,但她确实需要休息了,她恭声应是,拖着疲惫的双腿一瘸一拐离开。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晚膳。
明月心想她大概要饿肚子了,又或许,罚一顿晚膳本来就在公子的惩罚范围之内。
饿着便饿着吧。虽然她不喜欢挨饿的滋味,可她能忍受。
她在房间内用湿毛巾敷着膝盖,盼着腿能好快些。肚子在不合时宜的发出抗议,催促她该吃饭了。
可她去哪里找吃的呢?她从来都是这样卑贱不值一提的人,便活该忍饥挨饿,活的这么辛苦吧。
外边有人敲门,听着是不熟悉的女声。明月穿了鞋过去开门,却见是一个丫鬟,手里端着饭菜。
“明月姐姐,这是你今日的晚膳。”
那丫鬟送了晚膳便离开了,没再多留半刻。
明月手里拿了饭菜,心中却觉得不真实。
谁会安排人来给她送饭菜?或者,换句话说,谁会注意到她没用晚膳?
她在这里不认识公子以外的任何人,而公子刚罚过她……
明月看着盘中的爽口小菜,腹中的抗议声越来越大,她不再多想。
反正饭已经送过来了,她总归是要吃的。
之后她照旧去给公子上药,只是更加谨小慎微。
这日阳光不错,照在屋里暖洋洋的,公子推开窗户,坐在窗边,闲适而懒散。
沈倚危对明月说:“去拿书架第三层最右边那本书过来。”
明月把书取来,唤道:“公子。”她将书递过去。
沈倚危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说:“翻到第三十五页,读吧。”
明月手指捏着书,眼中全是无助,她不认识几个字,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能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外加会几个常用的简单的字,还是偷着学来的。
沈倚危没听到翻书的声音,他也不催,只是等着。
片刻,他听到明月低声说:“公子,奴婢不认识字。”
沈倚危一顿,他竟忘了这一茬,乡野之地的奴婢恐怕没机会读书认字。
他伸手,阳光照在手指上,如上好的玉器莹润光泽。书落在他手心,明月低头不语,不知道公子又要说什么。
沈倚危把书拿起来,转向明月的方向,“是我疏忽了。”
他想了想,跟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不识字的,之后回京都,明月若是不识字恐怕就没法跟着他了。虽然他身边才学上佳的下人多的是,如明月这般胸无点墨,又试探算计的,往日他不会多看一眼。
可至少,明月那日因他而流露的伤心紧张不假。
便又道:“一会儿我吩咐卫三给你请位先生,每日闲暇的时间便跟着先生读书认字。”
明月没想到公子会给她请先生,她震惊之下抬头,看着公子,却见公子手指已经翻开书页,但却扣在了脸上,接着朝后靠去。
她朝公子行礼,“奴婢多谢公子恩典。”
沈倚危手朝外摆了摆,让明月退下。
下午,卫三便带着教书先生来找明月了,他也给明月备全了要用的文具。
卫三跟公子的时间不短,所以知道殿下是乐于培养自己的身边人的。在京都时,殿下若是看到哪个人的天赋,便会顺手为他寻名师教导。
殿下对明月这般,将来回京都时,应该是准备带着她了。
明月不知道公子的想法,她只是觉得现在她有机会读书,一定要加倍努力。
她每日有整整一个上午可以用来读书,下午便去公子的房间,服侍公子上药。
因为公子为她请先生这一事,明月对公子越发的尊敬,也打心里关心。
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冬,院子里落了大雪。
明月早上醒时,便感觉到比往日更冷些,她推开窗户,便看到院子里厚厚的一层雪。
大雪还在下,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明月朝手上呵了口热气,不知道今日教她的先生还会不会来。
先生是村子里的人,但具体住在哪里,她也不清楚,毕竟她没出去过。
她把窗户关上,拿了装文具的木盒子踏出屋门。
明月在她每日上课的地方等着先生,今日大雪,先生来的晚些也属正常,所以明月取出课本温习起来。
等了许久,都不见先生来,明月有些心焦。
她去火炉边添了些炭,屋内依旧温暖,她身后却陡然冷起来。
明月转身,却见是刚刚在院中扫雪的小厮进了屋,“卫管家叫我过来说一声,教你读书的杨先生出门时摔了跤,这几日便不上课了。”
听到先生摔了跤,明月担心道:“杨先生现在如何?可找大夫看过了吗?”
小厮答道:“只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大问题,其他的我也不知。”
听到没大问题,明月才放下心。
她把东西都收拾起来,既然不用上课,她便该去公子身边伺候着了。
公子身上披着件白色的大氅,明月看不出什么皮毛的,只是觉得公子罩着这件大氅,再加上眼睛处绑了布条,倒更有几分文弱之风。
在这样的天气,公子却开着窗,倚着窗户,若不是那白色的布条,倒像是个闲散仙人赏雪的模样。
明月在门口把鞋脱掉,踩在屋里的地上,觉得一阵温暖。
公子屋内铺了地毯,加上地下的热供上来,屋子里暖烘烘的,在里边只穿薄衫也是可以的。
近日公子用药越发频繁了,以前只在下午上一次药便可以,如今却是一日两次。
明月进了屋,公子便猜到是她,对她说:“把鞋拿进来烤烤吧,被雪浸透了就没法穿了。”
明月进屋时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再者,即便鞋湿透了,她忍忍便是,以前她听国公府的丫鬟这样埋怨过。
哪里会有主子替下人思考到这一步?
明月行礼,谢过公子之后转身把鞋拿了进来。
她看到公子在窗口靠着,小心提醒道:“公子,大夫说过您的眼伤需要避风,可否容奴婢关上窗户。”
公子赤脚踩在地上,连袜子都未穿,胳膊在窗框处搭着。
沈倚危薄唇微抿,对明月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最近几日杨先生不会再来了,但你的功课却不能落下。”
他头发披散在身后,在背后用条丝带随意绑着,很是散逸的模样。
明月已经走到公子身边,恭敬应是。她没听到公子的回答,便也没敢自作主张去关窗。
沈倚危道:“乡野间找不到好老师,等你入门的知识学过了,以后便跟着我学吧。”在这地方连个秀才都找不到,也教不了明月多少东西。
明月听到公子这样说,很是惶恐。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让公子这般重视,又怕自己学的差劲,让公子失望。
她支吾着应了。
沈倚危偏头:“怕我?”
若是怕他,也是应该的。明月如今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这般年纪的女子,大多是在家中被父母娇养着。而她刚来到他这里几天,他便毫不留情罚了明月。
他听到明月说:“不怕,公子为奴婢考虑,奴婢感激不尽。只是明月愚笨,怕辜负了公子教导。”
竟是为了这个。
沈倚危说:“不会。”他往书架那边走去,也没关窗户,“不用怕辜负我,我从来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他只是闲着的时候想教教这个小丫鬟,她能学到多少,便看她自己了。
明月看到公子走的很慢,但她没有上前去扶公子。
或者说,公子从未让她扶过。屋里这段路,公子早不知走了多少遍,清楚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也无需明月去扶。
沈倚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递给明月,“读第一页的内容,然后告诉我你认为他在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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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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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书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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