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险

顾况因为忌惮玉郎手中的画像,不便露脸,被留在了祝婆婆的院子里。

程遥青跟着祝婆婆来到了罗家的院落。

这个院子只有祝婆婆家的半个大,虽然窄小,但打理得清净宜人。房屋门口还挂着未揭下的春联,上面赫然就是罗亮的笔迹。

祝婆婆拿着醒神药匆匆进屋,越过周遭着急忙慌的邻居,拔开小药瓶塞子,往罗大娘鼻孔处一凑。

罗大娘的鼻翼微微翕动,下一秒,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罗大娘终于睁开了眼睛,周遭的人们纷纷舒了一口气。

从周围人群七嘴八舌的讨论中,程遥青拼凑出了罗亮失踪案件的大致形貌。

罗亮和罗大娘是三年前搬到豆腐胡同的。

罗亮生父早逝,只有一老母在世,因此他对母亲极为孝顺。当他中了进士一甲进京后,不忘携老母入住京城,日日照顾。

作为大理寺一个小小寺员,罗亮每日辰时离家,酉时归来,还赶得上与老母亲做一顿晚饭。

可是昨日罗亮却派人传讯,道大理寺有一样极为要紧的差事,晚上会晚归,教罗大娘不用等他。

罗大娘安心睡去,等到第二天,却发现院子里没有儿子的踪影。

这下可好了,罗大娘失去丈夫,本就只有儿子一个倚仗,儿子还莫名失踪,她六神无主,大清早就噔噔噔跑到大理寺,要求一个说法。

大理寺的人像糊弄傻子一样糊弄她,道罗亮一个大男人,难道能丢了不成?指不定是昨日下职之后去京城南坊吃花酒,眠花问柳,怕老母亲发现而不回来。

那官员还说,罗亮今日一早迟到,他还要罚这小子月俸哩!

罗大娘不服,又去向隔壁官府报案。

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听完罗大娘的讲述,周围人心下均有些唏嘘。

这孤儿寡母平日里与人为善,想不到一朝罗亮失踪,官府和同僚都无动于衷,甚至恶言相向。

只有程遥青心下有些计较:她昨日三更还见过罗亮,当时他还好好地呆在大理寺里,根本没有去南坊妓寮的苗头。

因此大理寺的人给罗大娘的回应都是一派胡言,罗亮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失踪的。

那罗亮一个小小寺员,到底能出什么事呢?

思来想去,也只有他手头上一桩将军府失火案符合条件。

倘若这个猜测是真的,罗亮可就凶多吉少了。

要证实这个猜测还需要一点证据,思来想去,程遥青决定披着罗大娘这张虎皮再探大理寺。

她凑到祝婆婆身边与她耳语了几句。

祝婆婆走上前,搀起六神无主的罗大娘,殷殷劝道:“老姐姐,大理寺的人趾高气昂,见您一个人孤苦伶仃,自然敷衍了事。您别怕,这次我陪着您去,定要跟他们讨一个说法。”

祝婆婆看着平平无奇,但却是左邻右舍里有名的厉害角色。

罗大娘正没了主心骨,见祝婆婆信誓旦旦,心下先依从了几分。

“祝家妹子,我听你的。”她哽咽道。

祝婆婆搀扶着罗大娘从床上起来。

程遥青立马跑出去,叫了一个车夫,让罗大娘和祝婆婆坐在车厢里,自己坐在车沿儿上。

车马一颠一颠地走出巷子,临近祥池,忽然平稳了下来。

四周的喧闹也渐渐消失,路上行走的人多为长衫广袖。

来到了东坊大理寺门口,太阳已经火辣辣地照在头上,大理寺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被照得油光发亮。

罗大娘得了祝婆婆教诲,一下马车,就匍匐跪倒在大理寺门口的地上。

门房的人还记得罗大娘的脸,作势要出来赶人。

罗大娘一嗓子就嚎开了:“我可怜的儿啊——”

门房脸色一沉,一个箭步抓住罗大娘的手臂,就要拉人起来。

罗大娘却铁了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吃了千斤秤砣一样。门房一个中年汉子,一下子竟没拉动她。

正当他准备再叫人来帮忙的时候,却听见大理寺门口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传出得得马蹄声。

一眼暼去,行来一辆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马车。

整个车身用乌木打造,上嵌老银纹样,庄重素净。车身前四匹毛色油水光滑的壮马,两匹乌云踏雪,两匹纯色青骢。

四驾拉车,一看就身份不凡。

门房哪敢在贵人面前造次,情急之下,只好取之下策,把罗大娘先迎进来再说。

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殷勤把倒地不起的罗大娘架起来:“大娘,外头热,您看咱们进去再说?”

罗大娘见已经达到目的,便乖顺地倚着门房站起来,假装体力不支捧心道:“喏,后面两个人是陪我来的,也得跟着我进去,老婆子心慌得呦……”

门房不愿和他们多纠缠,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人一进来,便让自己熟悉的下人把她们带到偏房关着,上点粗茶灌上两壶,等主事的人来敷衍两句,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程遥青原本定下的计策是罗大娘在地上嚎哭引出门房,然后自己和祝婆婆冲出去认出罗大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利用围观群众的压力逼着门房带她们进大理寺。

不过那辆出人意料的贵人马车打破了原定的计划,反而使她们混进府里更加轻易。

就在大理寺偏门关闭之前,程遥青回头又望了那驾马车一眼。

帷幕紧紧地拉下,看不清马车中的人影。

但是程遥青敏锐地注意到马车帷幕上游鱼戏莲的纹样。这种纹样盛行江南十余年,难道是哪个大家来人上京?

下一秒,门扉紧闭,隔断了程遥青好奇回望的视线。

她们终于来到了朝廷要案重地——大理寺。

*

进入大理寺,清凉之气扑面而来。

外面的大路上无遮无拦,行人只能在毒辣的日头下直晒。

大理寺内则是另外一幅景象。门外长街上的纷扰被隔绝开来,一同隔绝的还有暑气。高树嘉木郁郁葱葱,清溪蜿蜒,从路旁涔涔流过,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样子。

门房把她们带给一个管事模样的仆役,这仆役又转手给一个小厮,这小厮带着她们七拐八拐,来到了大理寺深处一个偏僻的小居室中。

掸了掸桌子上薄薄的灰,小厮示意她们入座。

他丢下一句:“在这里好好等大人问话。官府重地,如果冲撞了哪位大人,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受得起。”,连茶都没上,就甩开手走了。

罗大娘本来以为进入了大理寺就大功告成了,谁知被一层层转手,送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旮旯地。她的心头倍感失望,抬首向身旁的程遥青求助。

虽然与罗大娘相熟的是祝婆婆,但一路上看程祝二人的相处状况,罗大娘隐隐察觉到真正做主的人是程遥青。

程遥青此时看起来正在思索。

她并不意外大理寺人的冷遇,相反,她期盼着这种漠视。

在不被注意的状况下,才有机会干成惊天大事。

比如现在,她就想摸到昨日罗亮所在的屋子探查一番。

但是现在,程遥青还要安顿好翘首以盼的罗大娘。

她很快就找到了脱身的机会。

不过多时,一个小吏模样的人走进了她们呆的房间。

来人自称姓陈,是罗寺员的同僚。

这陈寺员一张嘴舌灿莲花,张口就夸罗亮如何如何勤勉,如何讨上司喜欢,偏生对最重要的问题:罗亮的下落,避而不谈。

见罗大娘和陈寺员你来我往谈得热火朝天,程遥青借口内急,出去如厕。

循着昨夜里记下的方位,程遥青匆匆往罗亮的居室走去。

*

在祝婆婆的院子里,顾况一个人又过上了百无聊赖的日子。

他一个人练完了早功,看了一会草丛里蛐蛐打架,又拨弄了一会墙根地下新长出来的花。

明晃晃的太阳在头顶无聊地挂着。

顾小少爷看了看一览无余的天,决定把自己在树上挂着。

说干就干,他三下两下爬上了院子中间的大树。

感谢程遥青的督促,顾小少爷此时爬树的身姿,已经比之前矫健多了。

密密匝匝的树叶将他的周身裹得密不透风,与地上相比,树叶子中间凉快得多。

顾况仰着身子躺在树干上,星星点点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温柔地散落在他身上,好似周身披了一件绣满光斑的透明纱衣。

抬眼望天,雁来雁去,云卷云舒。

他喜欢这种被层层包裹的安心感,好像回到了幼年时母亲的春水般温暖的怀抱——他想象中的。

父亲捐躯后,母亲常日忧思,兼之产后落下了病根,不过多时也郁郁而终。

这是爷爷告诉他的。

父母去世那年,顾况不满周岁,还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顾况静静地放空了一会,然后换了个姿势,垂手侧卧。

别人看不到他,但他可以在树顶上一览整个京城。

他看到在阳光下挥汗如雨的人力车师傅,在大陆中央吭哧吭哧地闷头向前跑。背后铺着软布的坐铺上坐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边上还斜签着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是程遥青他们一行人。

他看到街边上叫卖的小摊小贩,有卖玩具的,卖香粉钗环的,卖小吃零嘴的。

顾况忽然想到了程遥青。

不知师姐喜欢些什么?

玩具?

师姐定是不屑一顾的,说不定还会嫌幼稚。

钗环?

他从来没见师姐打扮过自己,连耳洞都没穿过。

小吃零嘴?

顾况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在昨天这个时候,他似乎见到师姐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果子。

顾况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间。这里本来应该挂有一个荷包,但是在他下明德湖的时候,这荷包连同里头装着的金瓜子都被沉湖了。

顾况现在一无所有。

等他有钱了,必定要给师姐好好买些礼物报答。

他暗下决心。

再抬眼,顾况却忽然发现一小队穿着京畿营士兵铠甲的人进入了豆腐胡同。

顾况一瞬间心头警铃大作。

士兵行动得很快,顾况心头略一估计,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时间下树了。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穿过程遥青和祝婆婆走时未关的院门,长驱直入,来到小院前的广场上。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顾况强压惊慌,清点了一下这一队人,发现是三个开路的士兵,后面缀着两个身着补子服,公子哥模样的人。

其中一人他认得。

黑炭脸,长胡须,正是兵部尚书之子,京畿营指挥使,顾况少时相交好友。

章瑛。

罗大娘有一种老艺术家的从容自信在

章瑛为何出现在祝婆婆小院?难道浓眉大眼的他叛变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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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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