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探天字号

窗外清凌凌洒落一地月光,身边传来牛兰儿平稳的呼吸声。

程遥青此时却睡不着。

或许是由于前两日睡得太晚的缘故,她的大脑完全没有被困意所侵扰。夜愈深,人反而愈清醒,双目炯炯,坐在床上。

不过这样也好,今天晚上她要去做一件大事,正需要集中心神。

程遥青轻轻地从床上跃下,跳到地板上。

她的腰上系了一柄大刀,以备不时之需。

白日里程遥青借着买饭的辰光,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打探了一轮客栈的基本结构。

巧得很,那个麻脸的汉子就住在她们的楼上。

夜班更漏未尽,四下悄无人声。

大部分人都应该沉醉在香甜的梦境中。

程遥青不介意让那麻脸汉子和他的仆人睡得更香一点。

她仿若一直大壁虎一般,从自己所住房间的窗子翻出去,脚踩客栈外壁凸起的木头,一路爬到了正上天字号的房屋。

往下一看,麦田好似打了银霜一般,如浪般翻涌。

麦田间细细的小道上空空如也。

程遥青把身子贴近了墙面,捻了点唾沫在指尖,往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再从袖中拿出一根细细的吹管,管前放上迷药,往里一吹。

管中的药粉,具有让人出门便倒,倒头就睡的效用,俗称蒙汗药。

程遥青孤身一女,天南海北四处漫走,自然遇到过譬如调笑、抢劫、下迷药等事情。

其中最令她不齿的,便是这暗搓搓下蒙汗药的举动。

那是在江东的客栈中。

她将那给自己下药的旅店老板吊起来审问,终于问出了那老板丧偶多年,见程遥青孤身一女,形容昳丽,便起了图色的心思,想要把她迷倒了霸王硬上弓,等她醒来,生米也成了熟饭,便不得不依从自己。

程遥青心下厌恶这种小人之举,手起刀落,将那老板看家的物事砍了下来,教他下半辈子只能做个公公。

不过有失也有得,她被恶心了半宿,却也收缴了那老板所有的蒙汗药。

程遥青试验过,蒙汗药只需一指甲盖的量,便能迷倒两个彪形大汉。此时想要让房内的古择和他的仆人睡得更沉些,不在话下。

她耐心地在墙上趴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将一根铁丝探入窗户中间的缝隙,使巧劲儿一勾,窗户上的锁一下子便松开了。

程遥青轻轻一拨,窗洞打开。

往里一望,果然,地上看到一个打瞌睡的仆从,床上也有一团漆黑的物事,想必就是今天遇到的那个麻脸男人了。

她默念十个数,等到房中蒙汗药的味道散去了,才翻身越入房中。

说来也巧,程遥青的地字号房间正好在古择天字号房间之下。两间房间直线距离近,方便了她偷摸溜上来寻找线索;上下楼格局基本相同,还为程遥青寻找古择的行囊提供了便利。

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搁在架子上的布包袱。

程遥青踮起脚尖走了过去,借着月光,五指灵巧地拆开包裹口上打的活结。

细苎麻布软软地垂开,露出内里的事物。

一个乌黑发亮的漆盒。

在大夏朝,漆盒可是极其名贵的事物。

漆盒的名贵,不在于盒身用了多么珍稀的木种,而在于上头那层薄薄的漆。

一个漆盒,要经过取生漆,煮彩,上色,天火晾晒,再反复上色晾干的过程,一做就要大半年。

像手头这种黑中透着些隐隐华彩花纹的漆盒,做一个,恐怕不止两年,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想象。

看来这漆盒中的物事便是关键了。

程遥青抑住心下的激动,双手微微颤抖,拨开栓子,打开了漆盒。

盒中的事物展露在眼前。

程遥青忽然有些失望。

面前是半爿薄薄的铜片,观其材质,应该是紫铜。

虽说紫铜名贵,但用漆盒运送,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至少也得是个什么夜明珠啊,和田玉啊,再不济也得是个赤金,才配得上外头的盒椟。

程遥青捻起铜片,准备细细探究它到底有何异常。

门外却忽然传来的重重的脚步声。

一下,两下,三下。

听声音,是个男子,喘着浊重的呼吸,正从楼梯上走上来。

程遥青的后背窜上一丝寒意,下意识把手中的铜片放回原位,盖上漆盒的盖子。

她好似直觉般地回头望去,终于发现了异常:地上躺着的仆从身子不断起伏,正在熟睡,而床上那团凸起的被子,却一动不动。

里面根本没有人!

下一秒,来人的手搭在了门上。

*

古择手中拿着讨来的二两村酿,一斤下酒的牛肉,脑袋醉醺醺,轻飘飘,推开了客栈的房门。

眼睛往房内一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似乎太亮了点。

这是古择的第一反应。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亮光的来源。

窗户洞开,浸浸的月光从窗中流泻下来,照亮了地面和房内的器具。

一股子冷飕飕的夜风也灌进来,直吹得古择脑门发凉,打了个激灵,方才的酒也醒了几分。

他的脑子还有点混混沌沌的,随手把村酿和牛肉放在桌上,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第一下手抖没点着,第二下才成功打亮了桌上的蜡烛。

室内笼罩着温暖的红光。

这下古择看清了。

除了大开的木窗,还有一处被人动过。

他放在架子上的布包袱被人打开过了,此时包袱上系了一个粗糙的结,仿佛一个牙齿豁开的顽童,朝着他哈哈大笑。

古择的酒彻底醒了。

他大手捏起烛台。烛台一动,各色家具的影子都随之一晃,好像有万千个人影在房中闪动一样。

“谁!”他粗声粗气地低吼,好似在给自己壮胆。

没有人回应。

只有地上睡着的奴仆的呼噜声,一声赛一声高。

“奶奶的,”古择见无人应答,大踏步走到奴仆的铺盖旁边,蹲下身,把这呼呼大睡的奴仆翻了个面,露出一张酣睡的脸。

他一掌扇在奴仆的脸上:“阿答,睡死了?”

或许是蒙汗药效果太好,奴仆哼哼唧唧,竟一下没被他扇醒。

古择抡圆了手臂,再一巴掌。

“哎呦!”身下奴仆吃痛,失声叫出来。

那奴仆直起身子,看到面前主子一张恼怒的黑脸。

“爷,您,您怎么……”

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便听见古择压低了声音的暴怒吼叫。

“好小子,我出去打酒,吩咐你帮我锁好门窗,看好包袱,你倒好,睡得不要太香,连遭了贼都不知道!”

说罢,古择怒气冲冲地把烛台往地上一搁,腾地站起,把那打了个粗制滥造的活结的包袱拿过来。

他的手有些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小小一个结,竟然打了几次都没打开。

好不容易打开包袱,拿出盒子,往里头一看。

“诶?”这下轮到古择惊讶了。

他的眼前,那小小的铜片完好无损地躺在盒中。

那奴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主人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他伸过头,想要去看。

古择却啪地一声阖上了盒子:“不该看的东西别看,收好你这对招子。”

仆人只好又坐回去。

古择四下环顾,慢声分析:“我看你睡死过去,估计是被下了蒙汗药。这种药不登大雅之堂,估计是有什么山野小贼,见我们富贵,暗中盯上了咱们。”

他一遍说,一遍举着烛台在房间四周踱步,照照看看,仿佛下一秒就能揪出那个不识时务的小贼。

“不过咱们的银钱在驿站就被偷了,我身上还存着几张银票,那小贼进来一通,只怕是一无所获。”

那奴仆此时阿谀奉承随上:“还是大人有远见之明,不能便宜了这个贼人!”

古择却不接他的茬:“出门在外,总该有一二防备之心,你失察的错处,不能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等我到了虎贲军,完成了圣上的旨意,我自会一桩桩与你算。”

那仆人不想竟碰了个钉子,还得治自己得罪,讨了个大没趣,终于闭上了嘴。

古择却对他说:“愣着干什么,这贼人窗也不关,要么是急匆匆跳窗逃走了,要么是还在房中,还不快过来帮爷找!”

*

程遥青紧紧依附在床底,手指脚尖紧紧地抻开,扣住床下的花纹,大气不敢出一声。

论理说,她是不应该怕的。

无论是古择,还是那个多嘴的奴仆,赤手空拳地,在程遥青手下过不了两招。

只是她听闻古择此番行动是“奉圣上的旨意”,要到的地方明确指出是“虎贲军”,程遥青才想着躲在房中,多探听一会。

她别扭地探头,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双铁靴与一双布靴,在地上来来往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爷,您看,这小贼来了一通,没有发现银钱,估计就自己走了。这大半夜的,明日还要赶路,爷不如好生睡上一觉。”

古择终于理会奴仆阿答了:“银钱虽不曾缺少,但是御制的漆盒却被打开了,我这心里头,总有点不安。”

阿答劝慰道:“爷盒中的物事及其隐秘,连奴才都不能看,想必那小贼见到了也认不得。”

古择顿了几秒,终于认同了安慰:“你说的也是,那盒中是一样军中的物事,就算知道它的名字,也想不到它生的是这个样子。罢了,熄灯罢。”

程遥青眼前的景象一刹那没入黑暗。

等到床上、地下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的指尖才脱力一松,整个人瘫倒在地面上。

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虎符,古择漆盒中的铜片,其实是半爿虎符。

走剧情~

漆盒的制作方法是我胡诌的,但名贵和费力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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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夜探天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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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木兰笑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