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里布置没变,大红的床幔,绣着喜字的被套,甚至那顶大红喜轿也还在,唯有那红烛已经燃尽。阮云大大咧咧坐在圆桌前,从锦囊里面掏出一颗药丸吃掉,忙乎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吃颗药丸压压饿。转眼就看到顾满正蹲在那尸体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阮云道:“要不把尸体扔出去吧,躺在那怪难看的。”顾满点点头,下一秒薛祺之的尸体就灰飞烟灭。阮云:……这大侠行事有点豪迈啊。她想起了什么,问顾满:“曲陵魔被你杀了?”顾满一边掀开喜被,一边点点头,阮云道:“那为何这界还在?”他答:“我在,界便在。”阮云点点头,没再追问,估摸着沈璟派了他来维持界的稳定。
离午夜还有几个时辰,阮云想着打坐歇息些许,安全下来她才觉得全身上下都痛得紧。顾满将床重新整理干净,对着阮云道:“你受的伤不轻,睡会罢。”阮云愣了愣,这人还挺细心,有床不睡,她是傻子才对。她径直爬上床,蒙上被子打了个哈欠,“我睡两个时辰,大侠请自便。”便浅浅的阖上眼睛。自家族覆灭以来,阮云逃亡路上从来都是浅眠,多少个孤身在外的时刻,她都是靠着万分警惕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但是此时此刻,她入睡得却特别快,可能是因为有人在旁边守着,也可能是因为连日奔波使她疲惫不堪,在柔软的被子里,她忽然有一种踏实感。
顾满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脸色苍白,脖子还是有些青紫,眼下一片淡青色,唇色淡淡,这样一副柔弱的样子,却在面对曲陵魔时竖起全身的刺,打了它一次又一次措手不及,像极了一只小刺猬。他伸出手,源源不断地将内力渡给她。
这一觉阮云睡得舒服极了,梦里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流经她的经脉,身体在不断地愈合,躯干也舒展开了,像是泡了一场药浴。
三个时辰后,阮云揉着脑袋坐起身,将发髻揉得有些散乱,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精神气也好了许多。她抬眼四处望了望,正好与转过身的顾满对视了一眼,顾满一怔,小刺猬醒了。“睡得怎么样?”阮云翻身下床,“甚好。”她有些奇怪,不过是睡了一觉,她的伤不仅好得差不多了,修为也大涨,现今估摸着自己能够与沈璟过上两招了。睡一觉还有这好处?
阮云问:“我睡了多久?”“三个时辰。”竟比预期多了一个时辰。外头的天还是黑漆漆一片,估计还有一刻钟界门才会开。阮云坐在圆桌前,托着腮望着顾满,等出去了便看不到他了,她有些遗憾,招呼他道:“顾大侠快来坐坐。”顾满依言在她对面坐下,女子身穿大红嫁衣,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眉目如画的男子,男子虽身穿青珀色衣袍,在这喜房,却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顾满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问她:“你瞧什么?”阮云笑嘻嘻道:“你好看呀。”幻境中调戏调戏人也不为过吧?顾满抿着嘴唇,耳尖却悄悄地红了。他叉开话题道:“你在等什么?”“等界门开呀,宋垣他们告诉我午夜时分界门会开,我想回珉时村去。”顾满一怔,原来是在等这个。他想说,自己能将她直接带过去,不必等,话到嘴边,看到她的笑颜,他又将话咽下去了,等等也无妨。阮云理了理发髻,忽然站起身,不行,怎么能穿着这一身嫁衣回去。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穿嫁衣,虽不是为真嫁人,也无至亲之人看见,但她总觉得缺少了仪式感。她在顾满面前转了个圈,眼波婉转,像话本子中勾人魂魄的妖精,她笑着问他,“好看吗?”顾满移开眼睛,耳朵微红,“好看。”阮云心中高兴,这句夸奖也够了。下一刻她捏了个诀,将衣服换了回去。
两人在圆桌前静坐了片刻,阮云才开口道:“我原以为这一切灾祸都是曲陵魔带来的,现在回想它说的话,我突然明白,是有人借着曲陵魔的手为自己谋利。”顾满问:“你要回去杀他们?”阮云摇摇头,“贸然杀人只会引起众愤,我们要循序渐进。”顾满不知道她是个怎么个循序渐进之法,只点点头,认真道:“别拿性命开玩笑。”阮云一下子就明白他是在指什么,他定是知道自己想要用血阵来对付曲陵魔。阮云耸耸肩,无所谓道:“左右这不过是幻境,我不会真伤着性命。”顾满一怔,不辨情绪开口道:“所以你认为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不值得记住,是不是?”阮云道:“倒也不是不值得我记住,虽然我知晓你们是假的,但我是真想要解决珉时村的困境。”顾满不说话了,面上看起来有些不悦。阮云有些懊恼,怎么把他们是假的这话说出来了?这不打击人家信心吗?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把这界崩塌了,她怎么出去?她急忙找补道:“你别放在心上,你们怎么可能是假的呢?看来我的伤还没好全,方才是有些神志不清了。”说罢,她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地叫,时不时还偷偷瞥他一眼,这戏演得要多假有多假。
顾满没理她,转头道,“门开了。”果然一扇黑洞洞的门忽地出现在喜房中,阮云霍地站起身,高兴道:“我们走罢。”顾满点点头,让她走在前面,等阮云走进去后,他一挥手关上了幻门。
阮云一脚踏上黄沙还觉得有些不真实,这就回来了。此刻还是黑夜,茫茫一片,她看不清前方的路。不过之前给宋垣他们的药粉还发挥着作用,在黄沙中发着微弱的光,为她指引着回去的路。阮云转头道:“快跟我……咦,人呢?”背后哪里还有顾满的影子,连界门都不见了。阮云静静站了几息,耳边还是呜呜的风声,像是野兽低低地哭泣着。许久她才挪动步子向前走,嘟囔道:“这就悄悄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嘁,稀罕与你一块走。”
顾满自是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他知道沈璟已经到了珉时村,阮云回去,绝不会再有危险,她将自己当做是幻境中的一环,那便是罢。
有了方向指引,阮云这次返回倒是很快,加上修为大涨,她只用了一柱香时间便回到了珉时村,此时不过午夜过半,村里面静悄悄的,家家户户已经取下了大红灯笼、绸带,让人有一种自己误入了**的感觉。阮云决定凭着记忆循着小路去往李娘家,一个拐角处,有一只手却拉住了她,阮云吓了一跳,转身打算朝那人打去,那快速人抓住她另一只手臂,急声道:“是我。”阮云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惊讶道:“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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