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越来越安静了，露易丝知道她必须要返回刚刚沉船的地方，等待唯一一条返回的救生船。
黄油小酥饼直接被她被吃完了，毕竟等会儿获救时叫人看到没法解释——她是怎么做到泡在水里半小时后，还能保有这样干燥的食物的？
酒、糖果被露易丝装进了衣袋里，斧头和外套被幽灵收了回去，转而出现在床板上的是那块她在阅览室得到的木板。
露易丝用已经滑到脖子上的头巾包住了木板上粗糙膈手的地方，然后站起来操纵着它开始划动。
因为第一次没经验、操作用力不当，床板先是在水面上打转了好几圈，等到露易丝慢慢调整好方向和力度，真正出发后已经是三分钟后了。
周围十分安静，海面上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露易丝也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直觉前进。
划船比饮酒更有利于维持体温，露易丝身上有些暖了起来。她假装无聊，随口问：“幽灵，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发声呢？”
耳边没有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得到回复，沉默了几秒，幽灵才低沉地、感叹般地轻声道：【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你是自由的露易丝，我只是你的协助者，能给你建议和帮助，但不会强行改变你。】
它一直注视着露易丝，早就发现了女孩偷摸地留在小女仆安娜床上的纸条——
【穿上外套，去主甲板上等我。By Louise Smith】
而那小女仆安娜，也因为担心她去了甲板上，正巧顺利地登上了救生船。
幽灵不知道这些事情如何解释，也许是那写下悲剧结局的创作者曾一瞬间有过的后悔，成为种子被露易丝抓住了机会。
又也许她本来就是这方宇宙想要改变而种下的种子。
它不再出声，露易丝也没再追问。只是手里的“船桨”划得越发熟练。
快些，再快些！
露易丝心急如焚，像是上天告诉她，有谁正在前方等待着她。
……
“……赢得那张船票，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让我得以认识你，我为此满怀感激，萝斯……”
海水上，一个年轻的金发男子正在向他的爱人倾诉着情意，他把门板让给了他的爱人，连同自己求生的机会和一整颗心也交给了她。
他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因为寒冷结了冰，身体也不停地颤抖，杰克几乎已经快要感觉不到冷了——事实上，他觉得泡在海水里身子正在发热。
他知道，这代表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只能用尽力气，希望爱人能活下去。
杰克握紧了萝斯的手，竭尽全力祈求：“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一定要答应我，活下去。答应我，你不会放弃，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无论有多绝望……现在就答应我，萝斯！”
“我答应你。”萝斯饱含着绝望许下了诺言。
“遗言就留到百年之后再说吧！”
蓦的，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周遭令人绝望的死寂，萝斯和杰克惊喜地往身后看去，一个划着“船”的身影犹如神兵天降。
不是错觉，不是冷得发昏了的错觉！
越来越近，那女人越来越近，身影越发清晰，速度极快已经近在眼前！
“是真的！是真的！”萝斯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催促着杰克快游过去——她的爱人也有救了！
杰克愣了一下，随后快要冻僵的身子再次爆发出力量，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朝对方游去，但他的体力几乎已经耗尽了，还是那人先来到了他的跟前。
但是这艘“船”……
杰克迟疑了，它根本不是什么船，只是张床板。“船桨”也不过是块被什么东西劈裂开了的木条。
来人更不是什么船上的船员、水手，只是个同样浑身湿透、挂满了冰霜的女人。
杰克担心这张床板像萝斯身下的门板一样，承受不了两个人，他一上去，板子就翻了，还连累了这个热心肠的女人再次落进水里。
“别犹豫了！”那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大声喊道，“快到上来！这床板非常结实，头等舱的上等货！”
情况非常紧急，紧急到杰克知道自己在海水里再泡上一两分钟，就会彻底冻僵，然后沉入大西洋底，和可怜的泰坦尼克号做伴。
但他依然被女人卖猪肉一样的介绍逗笑了。
“杰克！”身后的爱人满怀焦急，再次催促他快些行动。
然后他终于动了，拼尽浑身力气努力地往上爬。
但这木板被海水冻得湿滑，比水里的游鱼还难抓。又因顾及上面的露易丝，杰克怕翻了“船”，动作不太大，连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爬上去。
身体越发僵硬了，杰克心里又急又怕，难道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吗？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的面前，“拉住我的手。”那女人说。
她放下了手里的“船桨”，一边手抓着杰克用力往床板上拉，另一边手抓床板的边缘确保自己不翻船。
这女人的力气真大。
像萝斯的力气，像母牛的力气一样大。
杰克几乎已经使不上力气了，但她依然靠自己把杰克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
“谢谢你，谢谢你……”萝斯看着这一切已经落下了泪来，她是个坚韧强大的女人，她不经常哭。
但这是杰克，是她的爱人，她知道若不是这人及时出现，自己一定会失去了她生命中唯一的灵魂伴侣。
“他今天也救了我。”那人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了酒和糖果出来，“给你们，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坚持住，我们一定能等到救生船回来的。”
今天？
杰克看着递给他的酒，有些惊讶和疑惑，突然想了起来：
“你是泳池里的那个醉酒的女人——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酒？！”
萝斯闻言也回忆起船上的事情——只是几个小时前，却感觉恍如隔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位坚强勇敢的女士会和传闻中因为丧夫而颓丧到寻短见的寡妇联系到一起。
“海水淹到了B层，我本来已经主动走到海水边了，但冰冷刺骨的海水……我似乎看到了我的丈夫，他告诉我如果我今天就这样随意地死在这，他永远不会和我相见。”
露易丝用春秋笔法扮演了一个逆境下重生的女人，后面的故事像之前那样不用她再多描述，唯二的两位听众已经替她完美地脑补上了一切，甚至会比她自己说的还有说服力。
天太黑，萝斯看不见那女人的脸庞，但她知道她们的情感是共通的，她也有这样的心路历程。
就在刚刚，她也有一瞬间想要和杰克一起沉眠在这大西洋，如果不是杰克的祈求，如果不是她的及时到来。
萝斯恨不得抓住她的手安慰，“没错夫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幸福地过完下半生。”
黑暗中那女人轻声笑了笑，像是落寞又像是祈祷：“是的，我们都会。”
轮流将烈酒和糖果下肚，杰克和萝斯又重新觉得身子暖和了起来，力气又恢复了一些。
杰克摇了摇还装有一小半伏特加的酒瓶，开玩笑道：“你的酒帮了大忙了夫人，我们再也不喊你‘醉醺醺的史密斯’了。”
两个女孩被逗笑了，她们都知道需要通过不断地讲话来保持清醒，这时候不管讲什么都好——只要不念圣经，就算是吹牛皮也行。
露易丝假装不高兴地踢了一脚杰克的膝盖，“没关系，我会叫你‘海洋之心先生’的。”
因为刚刚她注意到了杰克手上的“银手镯”，这对恋人生怕露易丝误会，连忙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气温越发降低了，露易丝把最后一口伏特加让给了年纪最小的萝斯，就连糖果也被他们三人消耗完了。不知道又等了多久，终于，远方忽然传来呼喊声，三人同时努力回头望去，是救生船返回来寻找幸存者了！
“救命！我们在这里！”他们用力地呼唤，但奈何寒冷使他们的声音变得微小而沙哑。
救生船朝着另一方向越驶越远，萝斯和杰克心急如焚。“咚咚咚！咚咚咚！”是木板相互敲击的声音，是露易丝在拼尽全力地敲击。他们心中希望的火苗再次被她点燃。
萝斯有样学样，迅速用手边已经喝完的酒瓶子敲击木板。他们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
终于，救生船上的人听到了这沉闷但是急促的声音，泰坦尼克号的副官下令调头，手电筒四下寻找，终于照到了三个幸存者的身影。
三个！竟然有三个！
救生船上的人无比惊讶，连忙朝她们驶去。而三人也用尽力气将身下的木板朝救生船划去——他们从来不是什么“幸存者”，而是求生者。
……
海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卡帕西亚号终于赶到了泰坦尼克号发出信号的地方，经过一番寻找后看到了第一艘救生艇。
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早上八点半，泰坦尼克号全部幸存的十二艘救生艇和旅客都被找到，两千两百名乘客和船员，共计只有705人生还。
“请问一下，您三位叫怎么名字？”船上，卡帕西亚的船员来到他们三人身边，登记幸存者名单。
“费顿，露易丝-费顿.”露易丝抢在犹豫的萝斯和杰克之前回答，“这是我的妹妹及她的未婚夫，萝斯-费顿和杰克……，杰克-史密斯。”
“我们是一家人。”
露易丝：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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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泰坦尼克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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