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可别出来,那些个小辈都是些普通人,见着你怕是要惊吓的。”夏凉安捏了捏圈成一圈圈环在手脖子上的黑龙,黑龙闻言翘了翘尾巴,不答,只是松开飞起来,窝进他颈窝里,用脑袋拱拱他的下巴。
他本来在亭下喂鱼,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门口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便见一个团子飞快地从府里跑出去,“砰”地一声撞在了来人的腿上。
“舅舅!爷爷!”花刘儿甜甜地叫道。
林钦函“哈哈”笑道:“怎么先叫的舅舅呢?小花刘儿,你得先叫爷爷!”
“你呀,连松焕的醋都吃。”宋乾安慢慢走过来,看到马车只下来父子俩便奇怪道:“帘儿呢?不是交代了晚上一起用饭让你寻去吗?”
“姐姐上集市去了,说我们好久没聚聚了今晚要亲自下厨,娘今儿让陈姨早点回去歇着吧。”林松焕瞧见宋乾安在咳嗽赶忙说:“外面风大,爹娘快先进去。”
说完就赶忙把几人给赶去屋里,交代了几句后打算回一趟书房放东西。
不过他没想到那平日里鲜少人去的凉亭今天多了一个身影。
家里来客人了?
那人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颔首以示礼数。
林松焕也点点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可能是哪个读书人来此投奔的吧,他想。
直到天微微暗沉,府里点起烛火,林玉帘回来的时候,他娘非常高兴地向他们介绍那个人,那时他还猜测这不会是给他姐找的金龟婿吧,然后就被娘亲一句话惊到了:
“来,帘儿焕儿,叫舅舅。”
夏凉安笑得一脸慈祥。
林松焕一脸茫然地和林玉帘对视,林玉帘眨眨眼,纠结地看向宋乾安:“娘——您在同我们说笑么?”
这人看着与他们同岁,这怎么叫得出口呢。
“说什么呢,”宋乾安嗔怪道:“我同你们说过的,我这兄长可与我们不同。”
林松焕突然想起,便道:“难道是……夏额,舅舅?”
这回倒是林玉帘一脸茫然,她还是不知道是谁。
夏凉安笑了笑,说:“很多年没回京城了,不成想乾安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以为还是函郎为了讨你欢心跟我学琴那时候呢。”
宋乾安笑了笑,倒是林玉帘对此很好奇,连忙问:“舅……您知道爹娘的事吗?能跟我讲讲吗?!”
林松焕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宋乾安却十分羞怒,对两个小辈道:“好了好了,快去做自己的事,玉帘!你爹要早些用饭的!”
林玉帘“啊”了一声,叫道:“我的鱼!”
然后匆匆忙忙跑开了。
林松焕却是没什么事的,他低头看到宋乾安头上的点翠,这几日都见她戴着,便问:“娘,这点翠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的紧,你爹都说我戴上这点翠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呢。”宋乾安道:“不过呢以后便不要去折腾这些东西了,你娘我呀不缺的,你得早点把儿媳妇带回家才是。”
林松焕一愣,结结巴巴道:“娘、娘!这……”
“松焕是大孩子了该有自己的心思的,乾安便随他去吧。”夏凉安突然说:“倒是玉帘好事将近呢。”
他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愣,宋乾安一喜,握着夏凉安的手,道:“凉安,真的吗?”
夏凉安点点头:“自然。”
修道之人其实大多不在意皮相,更看重骨相和门庭,皮相能看的门道不多,像金安林家就是看人先看相,此相却非皮相,导致他们经常看出别人的运势命观却没记住人,遇到运势相差细微的两个人经常因为认错闹了笑话。
见人先看门庭,皮相反而很少回去注意,林玉帘夫妻宫饱满姻缘线明朗,想必是好事将近了。
夏凉安不是修道的,实际上定华的武功心法多是用来斩妖除魔的,杀伐之气重,只是不管什么修到了一定境界其他的术法都能窥见一二的。
“那……那人,嗯?”宋乾安还待再问,就见林钦函带着人走进来,宋乾安一见那人,便问道:“小砚?你怎么来了?”
林钦函说:“来商议皇宫布防的事,最近胡人进京了,你们不要同他们龃龉,免生事端。”
宋乾安点点头,她不愿说太多宫里的事,于是岔开话题:“小砚啊用过饭了没有?今天帘儿亲自下厨呢,留下来尝尝她的手艺?”
“你刚从校场跑过来想来肯定是没用过饭的,就留下来吧。”林钦函拍拍乔砚的肩膀:“用过了饭再聊我们的事情。”
那人倒是长着一张好皮相,身姿颇为挺拔,只是似乎不喜言语。
闻言点点头,道:“多谢伯母好意。”
林松焕与此人熟识,不一会儿就凑过去说小话,夏凉安这边就与两个平辈的叙旧。
他们本来围着桌子坐着,两个小年轻在那边,三个长辈聚在一起,林玉帘进来的时候还看到那位从天而降的舅舅在变戏法儿一样让几张小纸人站起来。
“咦,乔砚?你怎么来了?”林玉帘吃惊道:“哦,我懂了来找我爹的吧——那你可有口福了,我今天特意做了条大鱼呢。”
这个时候丫鬟上来布菜,见着那半人长的鱼宋乾安哭笑不得:“帘儿,这又是你从哪儿寻摸出来的稀罕菜?”
除却那条大鱼,其他小菜是非常正常的家常菜,三道素食两道肉菜。
“前些日子随商队去了贺兰,途径一个叫北洋的地方,那儿的人以打渔为生,我在那待了一段时间结交了一些朋友,这是他们教我做的,这可是他们打的稀罕鱼,”林玉帘笑道:“还特地传信给我,要带来让我尝尝呢。”
说时林钦函已经夹了几筷子,觉得相当不错,一直没插话。
宋乾安闻言微讶,道:“这……这多不好意思啊,那地离这很远吧?”
“相当远呢,”林玉帘挑好了刺,把那块鱼肉放到母亲的碟子里,说:“那儿的人还特别厉害,能在那海子里潜一天呢,什么鱼都认识,一天能打一船的鱼呢,大鱼在他们那都是些糊弄玩意儿,不值钱的。”
林钦函没有贴心小宝贝给挑鱼刺,心酸地吐出鱼刺,点点头道:“那可以上供,陛下好像很喜欢吃鱼。”
夏凉安看到林玉帘眼睛一亮,还跟自己弟弟对视一眼,然后难掩激动地说:“是啊爹!我也这么觉得!京城鱼价奇贵,若能抓住此商机肯定能大赚一笔!”
林玉帘此时仿佛两眼冒星星,掉进钱眼里了。
林钦函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自己女儿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态度端正了,想了想说:“这事做来不容易,北洋至京城距离遥远,并且鱼鲜易腐,要在这上面做出成绩很困难。”
林玉帘闻言沉默下来。
林松焕见势不对,立刻道:“我觉得爹说的有理,姐可想到什么应对之策了?”
林玉帘说:“往日进供的鱼皆是冰块保鲜,不过……”
成本太高了。
夏凉安瞧着宋乾安又夹了几筷子鱼,便道:“乾安,我记得函郎曾送你一枚别着海明珠的玉簪?”
“啊?是啊。”宋乾安点头。
其他人都看向二人。
“那海明珠原取自东海大蚌里的粉珍珠,磨碎后混合金粉制成。那粉珍珠原先只在东海一地流通,又因大蚌处于深海难以采集,渐渐销声匿迹了。后来盐商入驻海岸,一个盐商的妻子发现了粉珍珠,并且对其青睐有加开始大肆搜罗,他的妻子将粉珍珠制成了各种饰品当做礼物送给了过路的商队,于是这种带着粉珍珠的饰品开始风靡,函郎赠予的那支便值七百两呢,”说到这里夏凉安没忍住笑了。
林钦函意识到不对,投去一个眼神警告。
夏凉安没理他,继续说——“那会儿他特地跑了一趟东海,下海捞了几只大蚌,在那边学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做海明珠,做成时已是灰头土脸,一个富商以为他是渔民便出价七百两要买那枚玉簪。”
夏凉安说到这里,看向林玉帘:“就像珍珠一样,原本一文不值,意外声名大噪之后便使人趋之若鹜,现在有人千里迢迢而来只为送一条鱼,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做到让权贵甚至皇帝为了一条鱼千里迢迢赶去北洋吗?”
林玉帘一怔,像是明白了什么。
晚饭过后,夏凉安向宋乾安和林钦函辞别。
“凉安,我们难得见面为何不多待几日?”宋乾安听见他马上就要走了,紧张地握着他的手。
“……有些事情要办,得早点去了。”夏凉安摸了摸她的头说。
其实以他日行千里的本事送信只是一件小事,是不足以作为离开的借口的。
然而事实上他这次到这里来非常谨慎,毕竟他现在正在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追杀,总担心会连累到别人。
“来,这个戴着。”夏凉安握起她的左手,将一个和红绳固定在一起的三个铃铛给她戴上:“自己做的小东西,可保平安的。”
“哎,好。”宋乾安点头,她眼里闪着泪花,但是她已经不是那个爱撒娇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早让她学会了坚强,所以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泪来。
“我看到你现在过的好便放心了,孩子们都懂事孝顺,过不了多久就都成家立业了,到时候可要给我传信呢。”夏凉安把她耳边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最后说:“就到这里了,再见。”
“……好。”宋乾安看着他出去,控制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看到他快消失在视野中突然喊道:“一定要常回来看看!一定要……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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