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宋予欢也是第一次上岗，姜汤里的助眠药物没把握好剂量，宋可唯再睁眼时正是深夜。
穿衣起身后她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把窗子豁开一条缝隙，风迎面而来，冻得她一个寒颤。系统没说话，只是默默给她叠了一层保温buff。
宋可唯感觉身上微暖，不自觉地笑了，“谢谢你，系统。”
【不客气。】
她在冷雨中望向南方，此行的地点。父兄在边关还好么？
朝中听闻此次镇国公领兵平定漠南，节节败退。将士死伤无数，丢失城池三座。加之流传出镇国公通敌叛国的谣言，萧瑜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抄了宋家，女眷流放，奴仆发卖。又千里迢迢派人为镇国公快马加鞭送去白绫、毒酒和匕首，全最后一点君臣的恩情。
宋可唯简直难以想象毒酒白绫送到军帐时，父亲该有多么不可置信。
【虽然这一仗打得辛苦，但你父兄胜了，没有丢一座城，更没有无辜的百姓收到屠戮。他们没有对不起国家。】
消息传到京城，却是截然相反的说辞。
是谁在里面捣鬼？
是父亲的政敌，心怀鬼胎的穿越者，还是早就对宋家心有不满、虎视眈眈的少年君主？亦或者没有人是无辜的。
宋可唯闭了闭眼，微凉的雨丝扑面而来，沾湿长睫。
“我当然知道，父亲绝不可能通敌叛国。我只是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多年保持中立被世家大族看不惯，还是功劳太高惹了皇帝不快。京城中忽然间谣言四起，口口声声镇国公通敌叛国，萧瑜想都不想，随随便便就发落了宋家。”
她上辈子也给萧瑜找借口，觉得他被逼无奈，他识人不清，又或者说被游戏系统影响了。
然而萧瑜和她不同。
她被操控时大脑浑浑噩噩，事后只留下格外模糊的印象，像一段设定好的程序，不计代价，不达目的不罢休。可萧瑜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兄长，搞垮宋家。
他对许菲菲的感情也是真诚的。
至少在宋可唯看来。
萧瑜和萧烛之间的矛盾她不甚了解，大抵是皇位之争，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到今日这样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选择直接问系统。
系统一肚子数据抛不出来，内心也发愁。他们二人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否则萧烛也用不着死遁才能逃出京城。
【剧情偏离值达到40%之后解锁相关信息。】
所以当下，许菲菲决不能顺利封妃。
宋可唯合上窗户，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打算出门一趟，给许菲菲整点小小的麻烦。
系统这边可以提供的资料半遮半掩，宋可唯下楼时戴上斗笠，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系统尽职尽责为她照亮前路。
透明面板悬浮在空中，随着她的意念滑动。一侧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资料，最上方是硕大的城市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五个红点，是年后即将进宫选秀的秀女住处。
穿越之初她懵懵懂懂，还真当自己挂在身上的玉佩有什么玄机。实际上它是批量制造，和她玩得好的姑娘家差不多人手一个，宋可唯闺房里还藏着十来个未刻字版的。
宋可唯雨露均沾，五个秀女各取闺名中的一字，刻在玉兔背上。怕引来旁人，她没点灯，照明全靠系统。
这种活本来轮不到她这种千金小姐做，工匠的手艺哪个不比她好？
可现在缺时间又缺人，宋可唯赶鸭子上架，越刻越顺手。系统给她放《x嬛传》加油打气，自己不知不觉看入迷了。
宋可唯趁着夜色正浓，翻墙离开，按照系统规划的最佳路线潜进宅邸，再一一寻找小姐们的闺房。
此等行径颇像江湖上的采花大盗。只是她的目标不是窃玉偷香，而是给小姐们送点小礼物。
她轻功虽好，到底不是原装货，脑子身子都在现代社会浸泡十几年，对着书桌做了不知道多久的练习题，常年不锻炼。现下让她转换过来多少还有点不熟练，这等精细活，更是耗时间。
不能惊动这些大户人家府里巡夜的下人，也得避免吵醒了守夜的婢女，当然最重要的，不能让小姐本人察觉。
好在她出门后雨就停了，除了天气有点冷，这一路上没什么大问题。
前面几家都有惊无险，玉兔顺利进了小姐们进宫当天所佩的香囊袋子里。
哪怕个别人临时改了配饰，总不可能五个都出问题，总有人能把兔子送到萧瑜面前。
让他震惊会儿也是好的，只要能让他对许菲菲生出百分之一的疑惑，目的就达到了。当年许菲菲缺失的关键道具“兔子玉佩”大概率就是从她这里送出去的，只是不知道原主人是谁，又和萧瑜有什么关系。
占着别人的东西，宋可唯不信许菲菲能安心。哪怕萧瑜不多想，许菲菲乍一看到自己被真真假假的兔子玉佩包围了，内心也得发荒。
赶路时宋可唯又看了眼地图，排在最后的那一家离繁华的市中心最远，和一般大户人家也不接壤。光靠她一双脚，跑起来有点吃力。
《x嬛传》又播到下一集了。
这户人家的院子看起来比前几户稍微破败一点。占地面积更大，年岁也更长，应该有好些年头没有休憩过。
又是木质结构，不比现代的钢筋水泥，再过个几年，估计都能盘下来开鬼屋。好些屋子已经荒废了，系统加强过后的夜视能力甚至能让宋可唯看到角落里的蜘蛛网。
雪白而厚重的蛛网，覆盖在墙壁上，层层垂挂下来。地面上厚厚一层灰土，更表明府里大多数屋子已经正式退休。
相比于之前的小心翼翼，进这家时，宋可唯称得上如履平地。
无他，这边根本没有守夜的下人。
唯有主屋门前被清扫干净，地面没有明显积灰，破败程度也稍低。
哪家的小姐生活如此……清贫？
说是清贫也算不上。
外头吃不上饭、流离失所的灾民比比皆是，这家好歹还住着大宅子。对比起前头几家，却又显得捉襟见肘，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宋可唯看了眼资料。
“李元霜？”
透明屏幕上，李元霜眉目温婉，嘴角微笑清浅。
系统不知何时关了电视剧，语气微沉。
【宿主，主屋的灯亮了。】
宋可唯第一时间转身进了空屋。她在灰尘上留了脚印，离开时还得花时间遮掩，不免头痛。
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要是再拖下去，难保她今晚上偷偷出门的事被发现。家里还当她心心念念想着萧瑜呢，到时候她八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她悄悄探出头，看一豆微弱的灯火亮起来，贴近门边。李元霜推开门，将烛火放在门口不远处的石桌上。
李元霜坐下了。
宋可唯把头缩回去，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不是被发现了？”
系统的回答谨慎到像是什么也没回答。
【按理来说是不会的。但是吧，有些事情有的时候又不能靠常理来推断。】
宋可唯无语。
“姑娘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呀？”
李元霜声音含笑，听口音不像是北方人。她抬眼看向宋可唯的方向，“大晚上的，姑娘不在家中安睡，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明月高悬，夜风阵阵。
宋可唯出师不利，第一次出门办事就被人抓住小尾巴，心情很是郁闷。
李元霜看到角落里冒出个蔫头蔫脑的小姑娘，倒不是想象中那帮难缠的家伙。她好脾气地笑了笑，招呼她：“来坐嘛。”
“大晚上的，也没烧热水，没法子泡茶给姑娘喝了。招待不周，请见谅。”李元霜道。
宋可唯在石凳上坐下，取下遮面斗笠放在桌上。
李元霜抬眼打量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身黑衣，打扮干净利落，方便夜间出行。她看起来年纪还小，皮肤细嫩，像是锦绣华服养出来的。容貌倒是漂亮，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孩。
她的美是外放的，不吝于展现给世人欣赏，习以为常地收获赞美。然而最奇特的是她那双沉黑眼睛，与珍贵而脆弱的美丽并不兼容，平静地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这是个心中怀着仇恨的姑娘。李元霜看出来。
此时系统翻烂了背景资料，没找出李元霜到底是什么来头。浅薄的文字一再申明，李元霜不过是个除了年纪不小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秀女。
“我是怎么暴露的？”宋可唯问。
李元霜微微一笑。
“不是姑娘你暴露了。是我根本没有睡，院子里哪怕是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面对宋可唯诧异的神情，李元霜不疾不徐的解释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来找我是做什么，但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下一届选秀的秀女。”
“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按道理已经过了选秀的年纪。可李元霜又确确实实在萧瑜的名册上，大概率会入宫，成为后妃中的一员。
“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哪怕嫁人都只有商贾人家愿意娶我做续弦，又或者看在我姿容不错的份上，纳我做小妾。我自然是不愿的。”
宋可唯：“有人要逼你嫁人？你不想，但又没办法，所以只好想法子入宫为妃。哪怕想逼你的人再手眼通天，也不敢把手伸进宫里。”
她擅长做出这种乍一听很离谱，仔细一想也不是没可能的猜测。
系统哼哼唧唧，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都查不出来。】
“姑娘猜的不错。长夜漫漫，就是有人惦记，我这才无心入眠呀。”
雨后的月亮明亮而皎洁，如同受了这场雨的照拂得以洗净尘埃。温润的光辉下，李元霜的面容霜雪般美丽。
对于她的故事，李元霜没有多谈的意思。她们不是推心置腹的友人，初见的场面也称不上美好，她没当场把宋可唯轰出门已经算得上客气。
“我来是给你送一份礼。”
宋可唯眼看时间不早，李元霜对于她的叨扰也没有不悦的情绪，决定实话实说，尽早解决。她把玉兔放在桌面上，推到中间。
李元霜看了眼玉兔，没有说话，摆出倾听的姿势。
“你可以带着它进宫。如果你有意争宠，它会帮你的忙，但同时，它也可能带来危险，端看你如何使用。”宋可唯其实也思考过玉佩会不会给人带来麻烦，她对萧瑜和许菲菲的了解很深，前者多疑，后者容易投鼠忌器，又对系统依赖过重，亲自动手杀人的情况很少。
短期内，这玩意儿只会给有意争宠的人带来红利——
帝王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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