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逐渊最初连原著都没来得及看，只是因为剧情简介里提到“东乡族民间传说”几个字，就答应了林悟清的诚挚邀请。
傅颂年提醒他，这类小说不好改编，改编成品可能远不如原著更具魅力。
加上又是当地政府的任务电影，尽管大部分时候在影视城内拍摄，但剧本明确要求，部分场景必须前往自然保护区或是偏僻村落实景拍摄。
耗费大半年周期，最终票房结果多半得不偿失。
当然，这类电影冲奖确实容易。
凭借纪逐渊的演技，不说一定获奖，但绝对能横扫国内各大电影奖提名。
纪逐渊既铁了心要接，傅颂年也不再拦他。
旁人或许不清楚，跟着纪逐渊入座的经纪人兼助理阿君自然知道冉明茱是谁。
他坐在纪逐渊正后方，忍不住越过他的肩膀朝冉明茱多看了好几眼。正巧对上冉明茱抬眸，急忙避开目光。
在成为纪逐渊签约泉河传媒的专职经纪人之前，阿君了解过纪逐渊一些简单的个人情况。
发现他音乐剧圈内的老粉都心知肚明，纪逐渊进军内娱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和泉河传媒合作，封杀余飞白。
他想封杀余飞白的原因，也同样人尽皆知。
阿君隐藏在粉丝群内默不出声，将她们的吐槽八卦全部收入囊中:
【群聊】有生之年还能等到老纪回归音乐剧吗（90人）
01/10 上午 9:00
欢乐猪头肉：余飞白害他被好不容易追到手，而且是从小暗恋的白月光给甩了。
化蝶飞eieiei：太惨了。那会儿其实八卦新闻已经被澄清了，但白月光还是毫不犹豫辞职跑路，生怕老纪回屿城大学任教跟他沾边。
欢乐猪头肉：这个倒也不至于，估计是那时候被余飞白陷害，导致停课，没办法才一走了之。
黑胡子全场最佳：不管怎么说，老纪实惨。
新乡百里屯儿：姐妹们！白月光才实惨啊！要不是老纪，她怎么会卷入娱乐圈纷争，还被迫离职。那可是屿大啊，多好的平台！
叽叽喳喳，众说纷纭，但阿君大概能摸出个来龙去脉。
相处了将近一年半时间，阿君的确能感受得到，纪逐渊对内娱没什么兴趣。
演戏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能挣钱养老的职业，包括以前作为音乐剧演员也是同样道理。
他不求娱乐圈光鲜亮丽的名利，入圈后非电影不拍，除了参与首映礼或是宣传活动之外，平时整个神隐，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又在干什么。
当然，因为傅总帮他封杀了余飞白，所以一般如果是傅总专程叫他去参加公司年会，他还是会很给面子地露个脸。
阿君见过冉明茱的照片，也看过她参与录制的那期《民间》节目。
不得不承认，冉明茱五官惊艳，气质独特。
论容貌姿色，即使让她站在圈内顶级美女身边，也不会输给谁。
也难怪大明星念念不忘。
按理说围读会十分钟前就应该开始，但由于女主角行程延误，据说才刚下飞机，所以众人目前都还在各自闲聊。
林悟清此刻正侧身与冉明茱低语，她眼底不断地溢出笑容，显然比对着某位大明星刚才的态度热切多了。
阿君跟左右工作人员打听了一番，得知他们两人曾经有过同时在北大读书的经历，不免感叹道：“都是青年才俊啊。”
纪逐渊显然也注意到了林悟清与冉明茱的动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握在手心的圆珠笔险些被他直接折弯过去。
敲门声骤地响起，一众工作人员簇拥着刚刚到达围读会现场的路仙儿翩翩而至。
“纪前辈，很抱歉！我来晚了！我连轴转赶通告，飞机又延误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让前辈久等了！”
路仙儿刚从电影学院毕业，是一位新人女星，在圈内没什么名气。
她能有幸跟金剪刀奖最佳男主，首登大荧幕就入围奥斯卡的纪逐渊合作，完全是因为她的背后金主是泉河传媒某位大股东。
因此，哪怕对方是纪逐渊这样的大咖，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地迟到。压根不把一个毫无背景的实力派放在眼里。
所谓抱歉，也不过是为了将面子工程做得好些罢了。
纪逐渊无所谓，示意她抓紧落座，开始剧本围读。
林悟清虽是原著作者，但不懂电影改编，所以他在简单开场白后，便将话头递给了电影编剧。
可惜编剧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完整意见，就被路仙儿抢白道：“编剧老师，关于这场海迪娅引诱米拉尕黑的激情戏，我想删掉。”
她的经纪人立刻跟着应声：“是啊，我们仙仙是清纯小花。才刚刚大学毕业，不适合拍这类戏份。”
林悟清有些无语。
他跟影视圈来往多年，当时被强行安排这位来做女主角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需要妥协，其实已经大改了很多原著中男女主角强烈肢体接触的内容，仅留下了这一场极具张力的拥吻戏份，眼下居然还得改。
冉明茱闻言，眼皮微微跳动了半秒，她竟然没注意剧本里还有这类情节。
探寻的眼神扫过纪逐渊，感受她的注视，纪逐渊依然低头看着剧本，并没有任何反应。
编剧老师很尊重林悟清的意见，第一时间望向他：“林老师，这是您的作品。我们也不能随意删改您认为重要的细节，您认为呢？”
林悟清抵唇轻咳了一声，表明立场道：“路小姐，这是唯一一场能看出海迪娅对米拉尕黑并非全然无情的戏份，不能删。”
路仙儿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对林悟清出言不逊：“林老师。您多大年纪了？是不是有些跟不上时代潮流。”
“像海迪娅这种大女主，男人只会影响她占领整个地球的宏图伟业。我认为她对米拉尕黑是纯粹的利用。”
“你是傻X吗？”
林大作家双手扶住镜框，推起鼻梁处滑落的眼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路仙儿以及其他众人似乎都有些发愣，大抵是没反应过来看上去羸弱又礼貌的知识分子会出口成脏。
林悟清于是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询问：“路小姐，我问你，你是傻X吗？”
作为科班出身的学院派，林悟清创作文艺作品时，最忌讳非黑即白的平面化人物。
《征途》成文的基础始终在于海迪娅与米拉尕黑彼此之间的感情冲击。
他们相互爱慕，相互憎恶，又相互成就，灵魂相融。
如果海迪娅的扮演者只能做到如此浅薄地理解这个角色，他可以随时换人。
他也不会因为路仙儿背后有金主，就去注意什么措辞。
对林悟清而言，作品永远大过一切。
“林老师，你知道我们仙仙是谁举荐的吗——”
林悟清懒得搭理他们，铁了心要换人。
剧本围读因为路仙儿和林悟清的争执不欢而散，冉明茱正收拾电脑准备离开会议室时，却被阿君叫住。
“冉教授，久仰大名。我是阿君，逐渊的经纪人兼助理。”
阿君递出自己的名片，热情搭讪：“冉老师，我们初来乍到，赶着来围读会还没吃晚饭。您有推荐的夜市吗？”
再就是：“我想逐渊跟您多了解一些东乡族文化。免得像那位似的，惹林老师不高兴。”
言下之意，他希望邀请冉明茱跟他们共进晚餐。
冉明茱接过名片，看向一言不发的纪逐渊，刀削斧凿的侧脸映入眼底，似是故意别开目光，假装没听见阿君在和她说话。
“走吧。”
冉明茱哑然失笑，示意阿君跟上：“带你们去正宁路夜市。”
“对了。”
冉明茱扬起下颌，冲着阿君指了指纪逐渊：“你家大明星很多年前就到过这里。”
那时他们高中毕业旅行，经兰州再往武威。
拜访兰州那两日，先是打卡了中山桥与黄河母亲塑像，又被顾衡拉着逛甘肃省博和五泉山公园。
自然也专程去过外地游客扎堆的正宁路夜市。
所以：“不算初来乍到。”
被戳穿假话的阿君顿时感觉耳侧有些发烫，急忙拿自己打掩护：“我是，我是真的初来乍到。”
他说着，伸手勾住纪逐渊的肩膀，将他捞近自己：“哥，你自己给点力。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纪逐渊没说话，却也没停止步伐。与阿君一道跟着冉明茱鱼贯而出。
坐电梯下楼前往停车场的过程中，阿君忍不住好奇地向冉明茱打听：“冉老师，看得出来您和林老师很熟。”
见冉明茱默认，才又接着道：“他是真的想换人吗？可三天后剧组就要在敦煌开机了，这时候换人哪儿来得及。”
林悟清确实有些刻板印象里文化人的臭脾气。
冉明茱其实觉得他刚才不该那样发火，但对于看重自己作品的林大作家而言，或许当时真是怒到极点。
电梯停稳在负一层，冉明茱颔首：“他的话语权很大，真想换人，想必一定会换。可能还会因为他的决策，推迟你们开机的时间。”
阿君闻言，心道过会儿恐怕得趁着吃饭时，看看改签机票。
他们临时租用的保姆车停在靠近电梯口处的VIP区域，冉明茱则还要再从左侧过道绕进去走一圈才能取到车。
“那这样，冉老师。咱们夜市入口见。”
阿君替纪逐渊打开车门，向等在其中的司机师傅招呼道：“您久等了。”
纪逐渊却没急着上车，反而阔步走近冉明茱，见她愣在原地半晌不动，方才惜字如金般蹦出两个字：“一起。”
识时务者为俊杰。
阿君立刻毫不犹豫地独自钻进保姆车内，冲司机师傅摆手道：“走了走了，您是本地人。带我去正宁路夜市。”
司机师傅“咦”了一声。侧首询问道：“纪先生不上车吗？”
将座椅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阿君长舒一口气：“没事，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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