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源默默动作,等墨汁浓稠之时才想起一问:“公子想写什么?”
谢公子把手中的霍氏情书放入信封,转而提起笔来悬在纸上。
“自然是写情书回给她。”
话音未落,流畅的楷书便已跃然于纸上。
谢公子虽然从未写过情书,但自认为此次下笔有如神助不一会儿就已经写满一页。他满意地查看一番,随后又把信珍重地放在信封之中。
一时间桌上摆着的两封信交叠在一起,就好似两人……
谢公子立刻停止胡思乱想。敲着桌子又道:“该如何送信呢?”
他思考了片刻把目光转到福源身上。
福源虎躯一震,喊道:“还是我?!”
“你倒是自信。”谢公子不屑地打开扇子,“表明心意自然要我亲自来做。若连送信都假手他人,不是伪君子就是真小人。”
“咳。”福源擦了擦额头,“我这就为公子翻黄历,找个良辰吉日。”
“俗。”谢公子摸着下巴,回忆着话本子里的情节。
“定要在一个又热闹,又欢快的氛围之中。最好这个地方我们是第一次去,这样既有新鲜感又能增加情趣。”
“这不就是钟师兄继任大典当日嘛。”庞飞嗑着瓜子,笑眯眯地看着把他“秘密”请来商讨的谢公子。
“继任大典不就在这里举办,没有什么新意。”
“嘿嘿,谢长老有所不知。”庞飞吐出瓜皮,又吃了口糕点,“这继任大典是咱们天玄派的大事,当日早晨我派弟子就会下山到附近的村镇承办集市。”
“凡是当日前来赶集的摊贩一日的花销都由天玄派包圆。而参加的商贾只需点燃一盏千福灯为我派祈福即可,因此这也称为千灯集会。”
谢照乘听得有趣,想了想又道:“热闹是热闹,可惜缺少唯美。”
“这简单。”庞飞吃人嘴短,积极出谋划策道:“春风袭来,桃花漫天,执手而立,互诉衷肠。”
“好!”谢公子拍手点头,忽又想到:“如今是夏日,哪还有什么桃花?”
“这个嘛——”庞飞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只管包我身上。”
距离继任大典也只有三日的时间,天玄派众人都忙得脚不着地。于是庞飞把整日在山间乱跑的豆丁们集合起来,开始做起了烫花。
幸好他从小有这门手艺,加上豆丁们手小灵巧,各个脑瓜聪明几乎是教了两遍就已经掌握要领。
一行人就这么窝在谢公子的院子里,每日做着烫花。过了一日,若椒闻讯而来,先是转了转随后又跑出去搬来了新鲜的竹子。
“可以把桃花种在竹杆上,内里以铁丝搭接,到时候我们站在小财主他们附近得到信号那么一拉——”
若椒抱着手,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幕。
“主意不错。”庞飞接过话头,严谨道:“只是谢长老的高度……咳,那日人太多我们恐怕看不到信号。”
“那怕什么!”若椒立刻拉来高止,“高师兄那日也要下山发放千福灯,只要他到时候举起点燃的福灯,我们就放桃花。”
“妙哉!”谢公子笑得眯起眼,大手一挥又是买糕点犒赏众人,又是向天玄出名的守财奴——包守财捐赠了继任大典的费用,于是万事俱备只欠——
“累死我了。”宋耿小豆丁又一次从山下买来点翠糕。
他现在已经看到糕点就想哭,可是庞师兄喜欢吃于是谢公子每日都会给他送上一堆。
而宋耿原本也是烫花一员,可惜他手指短胖难以做好,于是被谢公子派去买糕。
这一趟趟地奔走,一趟趟地端茶送水让宋耿终于受不住了。
他气呼呼地坐在地上,一口气把凉茶喝了个底朝天。
就在他舒服地想要眯会儿的时候,旁边传来宁满的声音。
“宋耿师弟?”宁满凑过来,低声道:“你们这几日在做什么?”
他悄悄观察几次,谢照乘院中即使夜间也灯火通明。
“唔。”宋耿回想着听到的话,说道:“正在做花,准备为谢大公子送情书造势。”
“什么?!”宁满虽不知作画与送情书有何关系,但还是抓住重点问道:“可是送给师姐?”
宋耿诚实点头。
宁满捏手恨道:“定不可让此登徒子得逞。”他又想到那沾湿的信,心中急道:“谢如琢与师姐自幼相识,未来更会接任谢家。他平日的言行颇具君子之风,与师姐的情谊我都看在眼中。如此君子才是师姐良配。”
可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那信件没有沾湿其上的内容也过于平常,师姐已被谢照乘哄骗了一次,这次弄如此大的阵仗,恐怕会栽在里头。
此时,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中闪过。
他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拿出谢如琢的信,再掏出一份他早就写好的情书。
这是他这几日想到的一个办法:由他代笔以如琢公子的名义给师姐写一封情书。原本他只是以防万一怕谢照乘在谢如琢来之前对师姐做什么,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就要成真了。
宁满看了眼旁边的宋耿,手指在两张信纸上一挥,那“假情书”上的字体逐渐变成了谢如琢的字。这障眼法只能坚持半月,但已经足够了。
谢照乘到时候你亲手把弟弟的“情书”递给我师姐,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做完这些,他转头看向宋耿,“宋师弟,能否帮我一个忙?”
宋耿歪头,“什么事?”
“你看到谢公子的情书了吗?”
宋耿回想了一下,“看到了,就在他的书桌上。”
“好。你把那封信换成我这份。”
宋耿犹豫道:“为何?”
宁满道:“我给他润色了一番,这封信更会得到师姐青睐。”
“哦……”
宁满又补充道:“我再给你十根糖葫芦。”
宋耿咽了口口水,“好!”
可惜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宋耿观察了一番谢公子似乎极为重视那情书,每天都要笑眯眯地打开看两眼。
直到继任大典的前一日夜晚,桃花已全部做好,众人兴致勃勃地拿了一株去试,宋耿抓住机会摸进房间。
他凭着记忆摸到了那个信封,立刻偷梁换柱。
“好了。就要有糖葫芦吃了!”
宋耿开心地擦了擦嘴角,刚退到院子里众人就回来了。
他立刻捂着肚子,装成不舒服的样子。
“小胖墩,吃坏肚子了?”谢照乘心情很好,调侃了一句:“看你嘴角一片朱红,莫不是喝了生血?”
宋耿莫名其妙地摸了下嘴边,果然一手血红。
他吓得哇哇大叫,谢照乘则高兴地走入房内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小心地收入怀中。
明日赶紧到来吧,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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