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在这里休整。”霍不染背着手说道:“明日启程前往万仞山。”
随后她没等任何人回话,便独自一人走入林中。
林木幽深,厚实的落叶铺在软泥之上隐没了一切行走的痕迹。
巨大的树冠几乎遮盖了整片天空,即使日月轮换但林中却自有一片天地。
等霍不染寻着水声走到河水边的时候,天上已经挂满繁星。
她掬了捧水送入口中,望着对岸的紫色密林。
以溪水为界,她所处的树林在夜色掩盖之下露出黑黢黢的轮廓,而对岸的紫木却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点点星光。
会发光的树?
她又捧了把溪水浇在手腕上,随后握住一扭,回正错位的手骨。
做完这些,她找了棵树默默靠在上面,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今夜无风,除了心脏的跳动声之外,一切的声音都被屏蔽在山林之外。
不知何时,紫林中的星光竟漂浮到溪水之上。
霍不染好奇地看去,发现它们并不过界,只徘徊在水面上。
她把手浸在冰凉的河水之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若有人看到此景,恐怕会觉得是一副十分美好的仙人赏月图。
但其实霍不染却在忍受着识海的灼烧,她眉心的印记已经压不住浮现出来。
那是清泉剑传承的标记,通常会被霍不染隐去只有当她传承不稳灵力混乱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闪烁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未曾被完全接纳。
它应她召唤,为她所用,许她传承。
可也仅此而已。
她罕见地没有挺直腰背放任自己靠在树上,头顶明月高悬,她独自一人熬过识海灼烧。
原本平静的识海如今翻腾不休,每次的浪涛涌起都像是岩浆爆发。充沛的灵力尽可让它翻腾,她的身体就像一只经过烈焰灼烧的瓷器,反复被打碎再反复被高温炼制。
月光清澈,紫木朦胧,安静流淌的溪水犹如一条散落在人间的银河。
熬过一层灼骨之痛后,她微微叹了口气。
“若有酒便好了。”
“你不止选了如此美景夜宿,竟还想躲在这里独饮美酒。”
霍不染抬眼看去,谢照乘换了件青色长衫,其上大片的金丝刺绣在夜色中流光闪动。
他的身后便是照不进光的树林,月色衬托之下,倒是像把整片林中绿意全都披在了身上。
“你怎么穿成这样?”
谢照乘看了看身上,问她:“不好看?”
“尚可。”她默了默又补充道:“有些繁琐,不方便赶路。”
谢照乘满不在乎道:“实用就好。”
下一层的识海爆裂又开始了,霍不染看向明月。
谢照乘则在几步外看她。
其实他早就来了,只是此景之美让他不愿出声打扰。
二人相处,倒是难得有如此安静的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霍不染开口道:“你打算在那里待一夜?”
“怎么?嫌我抢了你的地方?”谢照乘走到河边,发现水上的光点竟然落在他的身上,“这萤火虫倒是不怕人。”
“萤火虫?”霍不染被他吸引了目光。
“就是这些会飞会发光的小虫。我小时候总让福源抓一篓子来玩耍。”谢照乘举着手指上的萤火虫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命令道:“你也去给我抓一些来玩。”
霍不染:“……”
谢照乘却已过来拖她,“快些,你身手好定能抓许多。嗯?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借着月光,他这才看到她的手腕肿了一圈。
“怎么回事?”
“扭了。”
谢照乘撩起她的袖子仔细查探,“骨节错位伴有骨缝,谁接的骨竟然也不敷药?”
“我。”
霍不染收回手,觉得他大惊小怪。这类伤口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哪需要敷什么草药。
然而谢照乘却早已掏出药瓶,把她的手又捞回怀中。
当莹白的膏药敷上并揉开之后,红肿的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烧之感。
霍不染忍了忍,却觉得比之识海暴动更加难熬。
“不用。”她推开谢照乘,又把手浸在水中。
清凉的河水终于抚平了手腕的灼热,她默默叹了口气却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
这香味十分陌生,但又带着难以言语的吸引力。她仅仅是吸了一口,翻腾的识海竟有了片刻的平静。
这是什么味道?
“你个倔驴!”谢照乘差点被推入水中,他看了眼沾湿的衣角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到底有没有眼珠子!
枉他特地跟随谢如琢的日常穿着也选了件青色衣衫,原以为会让她惊艳一把结果媚眼抛给瞎子不说,还被她这白眼狼嫌弃!
他不服气地追上来又抓她的手,“你可知我这药膏有多少人想买也买不到,你又知不知道我这件衣服要花多少银钱?你个常年住在山里的……嗯?你怎么越来越热了?”
霍不染挥手打开,只觉得那股幽香越来越浓,灼热压制之下另一种渴望将要突破牢笼。
“霍不染?你没事吧?”谢照乘又靠了过来,细白的脖子摇摇晃晃仿佛一朵娇嫩的花苞等人采撷。
随着他的靠近,霍不染的身上都沾染了那股香味。
她摇头想要克制,却在他的又一次贴近中失去了掌控。
当手指握上脖子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抖了抖。
谢照乘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而霍不染则像是灼热已久的人遇到了甘甜的清泉,她微微用力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果然,随着靠近那股香味变得愈发浓郁。
她确认,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于是她用力握住脖子,直接把人从轮椅上拽了下来。
“呃!”谢照乘被摔得眼冒金星,顿时怒道:“你做甚!疯了?”
霍不染充耳不闻,只靠近嗅了嗅。
滚烫的鼻息喷在皮肤之上,弄得他有点痒。
这时的他如果还没看出霍不染的不对劲那便是被福源夺舍了。
虽说二人现下的距离让他有些春心荡漾,但他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放开我。”
他一说话,喉结滚动脖颈的线条也会出现细微差别。
霍不染仿佛被吸引一般,埋头舔了舔。
“呃!”
他震惊地看着她,仅仅是指甲盖大小的濡湿却让他心若擂鼓。
霍不染尝了下,确认气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满意地露出牙齿,俯身咬下——
“等等!”谢照乘惊醒过来。
此时的霍不染额头之上已经显出完整印记,只是原本莹白的烙印此刻已被被染上红色,她整个人看过来的模样也与平常全然不同。
就像是一只即将狩猎的野兽,而他像是一块即将被突入肚腹的肥肉。
谢照乘的后背泛起密集的麻意,他张嘴想喊却被霍不染一把捂住。
“不要动。”她看着手下的脖子,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心底深处的渴望被进一步激发出来,指尖划过之处似乎能感受到血脉的鼓动。
识海中的暴动复又重来,清泉剑发出的震动像是在催促她……
她终于俯身,牙齿贴在肌肤的触感让身下的人发出细微的颤抖,只需要轻轻用力,就可以把他撕成碎片。
“小染,住手。”
……师傅?
霍不染有片刻的愣怔,就在这时一团黑雾笼罩了二人。
“哈哈哈哈!我还未报仇,你们两个竟然已经打了起来!”孙小虎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装神弄鬼。”霍不染一掌滑出,直接把黑雾震散。
“唔——怎么这么凶!”孙小虎被她打得哇哇乱叫,复又把黑雾聚在一起。
霍不染抬手挥去,却听雾中又传来云虚道人的声音。
“小染。”
她蓦然停手,轻声道:“师傅?”
“嗯。”黑雾中又传来回应。
“师傅我……”霍不染向来冷淡的眉眼聚起了一丝浅薄的雾气,她哑声道:“我很想你。”
“美人,我也想你得很。”孙小虎笑道:“但你太能打,我可不敢娶你。还是换这个瘸子吧,跑不掉省心多了。”
话音未落,黑雾凝成一团卷了谢照乘冲入对岸的紫木林中,眨眼的功夫便已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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