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戏最是熬人，何况场次多，又与递增的情绪相连。每一次开机都需要重新凝聚，然后通过镜头逐步释放。
等真正结束，别说面对曹确，哪怕是熟悉的林铭，柏辰星都得恍惚一下。类似于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他坐在折叠椅上头脑放空，连接毛巾的手都有点脱力。厚重绵软的毛巾覆盖在脸上时，仿佛将疲惫和水珠一同吸走。
柏辰星遮掩似的闭上眼，随后简单擦拭两下，道：“精神疏导剂还有吗？”
因着进度缓慢，这几天里里外外几乎人手一瓶精神疏导剂，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虽说不算贵，但人数众多，也隐隐有供不应求的态势。
林铭早在临时通告出来后就把药剂往包里揣，一听柏辰星要，连忙点头。拉开包拉链的动作做了一半，便听见一道声音：“五楼的位置空出来，你可以去换衣服了。”
柏辰星抬头。只见对方穿了件枪驳领的西装外套，靠心脏的口袋别着个可爱风的水晶樱桃发夹。潋滟的光晕从樱桃的果肉一点点滑过翠绿的叶柄，麻木的神经随之触动了一瞬，他下意识地说：“黎恬，你是怎么做到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
褚梦微愣，这是他们将要收工的最后一场的台词。但按照剧本，岑雾远不止发问这么简单。暴力、黑暗、疯狂，一切都将呈现在这最后一场戏里。因此，柏辰星这一句明显含着迷茫的词儿，十分不契合。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照实地以剧本的台词作为回应，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褚梦只觉得特别别扭。尤其是在有柏辰星那一句的映衬下，显得黎恬这个人物莫名地拧巴起来。
她一个正面人物，怎么比反派还要凶？
褚梦皱着眉，对自己简短的表演很是不满，“语气太冲了。还有，为什么你用那种口吻？”
作为《暮色》的主角，她特意梳理过全剧本的人物脉络，以确保在面对不同的人物做出适当的合乎黎恬的反应。岑雾在她的笔记里是个阴郁淡漠的反社会，事实上，剧情里那些个案件也无不是岑雾一手策划的。有这份心机和手段，他不该像只迷路乱飞的影蝶。
戏外情绪的突兀将脑中纷扰的情景彻底撕裂，柏辰星回过神，仍有些没踩实的虚感。他道：“因为我想抓住颜渡。但似乎——”
摸着刚刚塞过来的药剂瓶，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刮了一下瓶身。
岑雾忽然不太想继续剖心，那样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幼稚和愚蠢，特别是在面对堪称人生赢家的黎恬的时候，于是起了新的话，“——盛樱好像很粘你。”
视线里对方的樱桃发夹还是过于刺眼，晃得人连看都得虚眯起双眸来。
紧接着，褚梦看到柏辰星低下了头，浅尝一口精神疏导剂。
林铭拿的是蜜瓜味，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但也能入口。药液灌入喉间，缓慢地，犹如在玻璃窗上流下的雨，一点点地在窗沿汇聚。方才那点子窜出来的错乱终是逐渐平息，柏辰星确认自己真脱离了岑雾的影响，才回复褚梦一开始的问题：“或许你怜悯些？”
“怜悯？”
“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看法，不一定适用。”
褚梦却摇摇头，她听了进去：“阮导虽然偏爱天生与角色契合的演员，但陆江的成功也绝非只是所谓的‘纯天然’。我原先看你的表演，一直以为你是按裴影的方式走。”
不光曹确，褚梦居然也看过！
柏辰星起了好奇，开口含着柔和的调，问道：“你也看过《揽月》？”
“准确来说，是带着不甘心。毕竟那个剧本我真的挺喜欢的。”
褚梦看上去轻描淡写，“虽然面试的时候剧本还未完全完成，但我没想过他的结局会是那样。他值得更好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相或许更残酷。本质上他也是米月的影子，不是吗？”柏辰星想了想说道。
想要在犹如死水的生活中看透自己的心，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更何况还要抛弃世俗的眼光去挣脱。
褚梦自然也联系到影片中米月的前半生，沉默半秒，而后道：“正因如此，《揽月》也不会受限，只在第一星系和第八星系上映。”
星历时代的电影一旦下映，除非被播放平台买断供观众观看，否则一般都是自动销毁。只有评选系统才能在一堆繁杂的数据里提取修复，然后放进奖项中让大众评选。
《揽月》作为先前被联盟严令限制的电影，自然没有任何一家平台敢接手。因此即便是进了星耀奖的候选名单，可知道电影内容的人仍是少之又少。
“好在观众投票只占10%，不然我只会更不甘心。”褚梦说完也不打算继续，从口袋里掏出台词纸。纸张被揉搓得不成样，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
柏辰星瞄上一眼就眼花缭乱，干脆仰起头，把瓶子的药一鼓作气地喝完。随后站了起来。
“五楼310，”褚梦怕人不清楚那里究竟是干什么的，边看着自己写的注意事项，边对柏辰星嘱咐，“房里有烘干器。等下是最后一场，导演让所有人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她记得他一连拍了好几场雨中戏，“实在不行，去C楼的治疗舱。”
柏辰星不太想耽误时间：“没关系，暂时用不着。”
“要是病倒，只会更麻烦。”褚梦视线从字句里跳出来，跃到柏辰星湿哒哒的发梢上。一板一眼，倒是跟传闻中形容的“严肃冷面”别无二致。
“谭粟粟整场戏都在屋子里待着，还大张旗鼓地去治疗舱躺。你可是实打实地淋了雨，这种时候不必维持可笑的面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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