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接受。”
“签一下字老板。”顾岁连门都不敲，直截了当地推门直入，结果正好见自家老板还在看着星网。虽然不清楚对方在干什么，但方才进入时听见的尾音显然是有事。
他手尴尬地放在门把手上，刚打算走，然后就听见时寒朝光屏那头说了一句回去再谈。
接着，老板的目光凝视过来。
“咳——”这事是顾岁理亏，于是带上门，飞快地认了错，“老板不好意思，忘敲门了。没有下次，若是还有，工资随您扣！”
“怎么，这回的工资就想浑水摸鱼过去？”时寒不咸不淡地说。
“嘿嘿，看在同寝舍友的份上，再饶我一次。”
“别贫嘴了。说吧，什么事。”
顾岁正了正脸色：“没什么，就是签个字。那边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一切尽在老板您的规划之中。”
时寒听后没反应，低头签完字就把文件递过去。看顾岁还站着这儿不走，他抬一下眼道：“想替我分担？”
“我能力一般，这位置还是您坐的稳当。”顾岁顺手拍了个马屁，然后话锋一转，“哎，看你最近心情好像还行的样子。事情是不是已经成了？你改天带他出来给我们见见啊。”
“曹确和纪捷已经见过了。”
“啊？”
顾岁有点失望。七**年前时寒叮嘱的任务他可一直记到现在。不禁咂舌道，“果然，这近水楼台的，同在一个圈子混就是碰面次数多。但是，你让他们见有什么用？之前不是说让我先铺垫铺垫给你打好基础吗？”
若非当初在宿舍里自己不小心碰掉对方盒子发现了散落的票根，其实这事八成轮不到自己头上。毕竟他又不混娱乐圈，没啥途径啊。但碰就碰了呗，结果收拾的时候又正好被人得个正着。
所谓一朝失足，身家全无，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倒霉催。
这些年他在脑海中重复彩排了多少次。要不是实在没机会碰见，也不至于惦记这么久。
时寒只说：“我无权干涉他的拍戏。”
“啧，你动用动用你的关系呗。权力不用相当于摆设。反正你也不喜欢他进娱乐圈，干脆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哪样？”
老板明晃晃的微笑里夹带一丝威胁和冷意，作为多年混迹职场的老人顾岁怎会瞧不出。立马嘴唇一抿，两指一拉，朝后一走。主打一个老实乖巧，坚决不多嘴。
见人离开，时寒揉揉山根。无人打搅时，疲惫才敢爬上。于是他拉开右侧抽屉，拿出盒子，打开，注视着那对耳饰当作放松。
“禁区A-024，你原来也一直记挂着吗？”时寒缓缓抚摸那抹蓝，萦绕在心底的熟悉感坚定地回应着他的猜测。
先前纪捷的问话在这一刻又传到耳里。他想，怎么可能会不戴。只是这是他的宝物，若被人盯上了该怎么办。
所以必须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压抑住想要疯狂炫耀的心。埋藏，埋藏。
要不是影蝶，就更好了。
然而终究是不敢开口询问。像是一张口，就仿佛认输了般。
外面的阵雨又袭，在雨季的末月尽情倾注。
就着这场大雨，最为重要的重头戏落下帷幕。
“恭喜柏老师杀青。”季云亭递过来一束鲜花。
柏辰星眨眨眼。情感还沉浸在不甘的愤恨中，但身体比脑子转得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微笑接过：“谢谢。”
鼻尖里满是花露的气息，倒是把思绪逐渐拉回。
还是喜欢演戏，哪怕仅仅客串。就是不清楚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但，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哪料季云亭突然来了句叹息：“后面再见估计就困难了。”
柏辰星听闻很意外，抱住花束的手不由得缩紧了些。
尽管平日里都是他负责稳定军心，但深藏于心底的担忧并不比郎平和林铭的少。如今季云亭这么一说，无疑是点破了惴惴不安的心思。只是好在闻如风的伪装还未完全卸下，他依靠这个遮挡，缓了口气，道：“圈内的事说不准。有机会再合作。”
季云亭直接挑明道：“时寒会允许你继续待在娱乐圈？”
柏辰星一愣。倒不是惊讶于自己和时寒的恋情被人察觉，就是没想过时寒会主动跟人提及。依照竹马隐而不发的习惯，除非是事情已经达到了难以掌控的局面。
而能到达这种程度，难道时寒其实和季云亭并非交好？
这个问题柏辰星着实没思考过。
外界传言Wink成员都是面和心不和，全靠一纸合约牵系。但是从虚言市传出的消息都得打个七成的假，怎么着都得筛一筛。可惜时寒很少说起，柏辰星也只好凭借自身感觉识人——
谈庭是自己在拍摄《恋上》的时候闹了矛盾，席潇则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不知道到底在瞄准什么。季云亭的话，据这些天拍戏的观察，认真勤奋，老实刻苦，虽然总是透过自己看陆江，但比之前的极端粉丝行为要好得多。
最关键的是，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里，单独将两人拎出来的实属罕见，几百条里勉强只有一条。
越在意，越不在意。依照这点，他才跟季云亭相处起来。
然而许是这些年时寒有了自己不曾知晓的改变，导致一时间判断失误。不过木已成舟，即便是现在思考，柏辰星也只是回答：“他偶尔还是很心软的。”
心软？
季云亭眉毛一跳。不知是该说柏辰星天真，还是时寒的伪装居然这样出色。他忆起最近对方给予自己的警告，原想着不生事的打算，如今看在陆江的份上，是怎么样都得提醒柏辰星。
“时寒的控制欲可不低。你看纪导，三番两次朝我们这边盯。”
“他动作确实太明显。看来导戏和演戏之间，果然还是存在壁垒。”
“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
柏辰星满脸疑惑，“时寒的性格就是这样。手段可能比较难以理解，但是他从不做对我不好的事。”
季云亭可不信：“那要是做了呢？你要跟他大吵一架吗？”
随后就听眼前人说：“吵架的代价太严重，我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这可是亲身经历，绝不掺水的大实话。柏辰星自问解决办法的最佳途径便是开诚布公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然而真这么做，估计依自家恋人的性格，八成又是顾左右而言他，剩下两成闷在心里，死活不说。偏偏自己又舍不得逼一逼。要论嘴硬程度，他有时还真是比不得时寒。
“真是奇怪。我还以为你拿捏得他死死的。”
柏辰星不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季云亭却说：“明明我们素未谋面，星网上的纠葛也远不及唐如离和卫明远这两人对你那样曲折，但他却只派人看着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柏辰星诚实摇头。
“他不是看住你——”
季云亭宛若恢复了业内对他的普遍盖章，不弯的眉眼看上去无端有几分冷厉。
他面上云淡风轻，伸手指了自己，“——而是为了看牢我。因为我喜欢陆江。他担心你出事。”
“同在一个圈子，你以前工作助理因爱生恨进了警局的事，我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我也经历过类似事件，但能搞成那么严重的，估计就你独一份。”
其实本来还能有所回转，毕竟柏辰星是受害方。就算没有任何公关，但舆论也不至于一边倒。谁知道例行检查的时候居然查出了异常值的事，又恰逢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关于柏辰星“携带违禁品”的谣言。
于是凌晨两三点，理应比往常稍显沉寂的星网顿时像开火时碰巧有水渍的锅，噼里啪啦得炸了开来。
“某种程度而言，你应该感谢体内污染值超标的事被曝光。否则大众的视野不会就此将陆江剥离，彻底看清你。不然，万一再来一位受了‘蒙蔽’的家伙，万一防护栏不够牢固，万一车身没那么坚固，你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季云亭说着说着，自然没忘记提及时寒。
“不过他大概是算漏了一点。即便剧组内我不出手，但你会接近，不是吗？”
“可你不是那些人。”柏辰星的目光很平静。
那样狂热的眼神，他在现实里目睹无数遍，也曾半夜在梦魇里与台下的人群对望。只是借助于禁区，他得益于能区分得清楚细微的差别。
季云亭怔住。他没想到自己在柏辰星这儿会有这么高的评价。本以为内心会产生类似于激动的情感，但细细品味，果真没有。
“老实说，我真挺期待你昨天的那场回忆戏。这些年你有意避开跟陆江相似的角色，连留给我念想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一场戏，结果，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你喜欢的是陆江。就算再相似，也不是他。”
季云亭笑了一声：“和你同台演戏，总算也不亏。希望我回去，时寒不会把你送我的签名照给撕了。”
“...他应该不会。”
之前跟人提过一嘴。从那时的反应来看，时寒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但，真要打包票，柏辰星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因而在后面弱弱地补充道：“......大不了我再跟他说一声。”
再说一遍，时寒总不可能真那么做。在某种程度上，季云亭其实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拿捏得对方死死的。可，时寒又何尝不是。
一想到告白时对方的眼神，准备逼一逼的心又不得不强行镇压住。
不可莽撞，不可操之过急。
简单道完别，卸妆换衣，拎着小行李箱，柏辰星刚关上房门。头一抬，身边凭空站了个人，给他吓一跳。
“你今天的戏拍完了？”
“没拍完我能回酒店？”
“我记得Omega层不在这儿吧。”
卫明远哼了一声，视线饶柏辰星周围一圈。见就一个人，眉毛拧起，自顾自道：“你助理呢？这么偷懒，不如换一个算了。”
柏辰星面露诧异，诚心诚意地反问道：“我们有那么熟？”
这家伙表现得跟自己这么熟络干嘛？
但是周遭好像确实没有“恶意”产生，也就是说卫明远不是抱着八年前的套路过来套路自己的。
可，他们的关系真称不上是友好吧？夹在陌生和熟络之间，不论往哪边靠都有点奇怪。
再说了，先前等戏的时候卫明远不是也懒得搭理自己吗，这时候跑来干什么？
柏辰星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联想，眼神蓦地迟疑了起来。
“你...也喜欢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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