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哼哧哼哧地把玩偶搬上地铁的时候,浑身直冒热汗,侧过身子才能勉强冒出脑袋露出眼睛来。她一路上走得很艰难,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往前走,好在这条路她已经熟悉得很了,连楼梯有几阶台阶都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好在今晚地铁上的乘客不是很多,否则她的玩偶还真是没有藏身之地。
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靠边的位置,缓慢地曲起膝盖降低重心,蹲下身子,让盒子的底部挨到地面,才将玩偶慢慢从手中放下来,以免磕到碰到。
落云揉了揉因为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而发麻的手臂才放心坐下,将手中提着的另外两个礼品袋放在自己的脚边。
好不容易不用推着行李,今晚这一路又是负重奔波,落云都觉得自己的手臂能练出二两肌肉来。
她原以为自己提了两个大袋子已经很夸张了,尤其是她还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玩偶,从学校走到地铁站,一路上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一百。但她没想到的是,对面坐着的人面前摆着满满当当的四个大纸袋,简直像是去商场大扫荡了一番,比她还离谱。
纸袋上的图案五颜六色,以红的绿的颜色为主,一看就是十分应景的圣诞节礼物。落云倒也不是故意要看那些袋子里面的东西,只是岸然将纸袋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而她恰好坐在他正对面,一低头就能透过大敞的袋口大致看清里面有些什么。
品种缤纷的巧克力就不必多说了,毛绒玩具、盲盒、小型圣诞树,甚至于花里胡哨的卡片明信片都是应有尽有,一看就不像是男生会送的礼物。
落云将玩偶盒子固定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以免它跟着车厢跑来跑去。她坐下来刚好和玩偶差不多高,她把下巴支在硕大的玩偶盒子上,泄气地看着自己手边的那袋包装精巧的巧克力,不知该如何是好。
起初,落云在为其他人准备圣诞礼物的时候,就犹豫过到底要不要给岸然准备一份,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后来在逛商场的时候,路过巧克力店,就被这袋好看又好吃的玩意儿吸引了目光。思来想去,她借着送给岸然的名义把巧克力买了下来,其实她心里根本没想过会真的送给岸然。
落云把这袋巧克力从家里带去了学校,想着和室友们分来吃,谁料圣诞节大家都有多到吃不完的巧克力,自然就没那个机会了,她就只好又把它从学校重新带回了回家的路上。
车厢里暖气十足,她有些担心巧克力会不会就此融化。如果送给岸然的话,就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可是真要送给他吗?那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呢?在圣诞节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颇为暧昧的日子里,送礼物会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疑,又会不会给他带去困扰?
不送给他吗?她精心挑选的礼物,又费了老大的力气带着,甚至还被焦傲八卦调侃了一番,最终就这样以没有任何尝试而告终,这哪里像是她做事的风格?
可他都收了这么多礼物了,她送不送的,对他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至少,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吧?
落云在心里对于岸然的指控对他而言纯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年的圣诞节恰逢周末,岸然他们班从大一开始就一直有各种节日互换礼物的传统,为的就是促进同学之间的友谊,所以每人都需要准备一份礼物和卡片,礼物不必多贵重,重在表达心意即可。班长会将所有人的名字写在小纸条上,叠起来放在盒子之中,由大家随机抽签,抽到谁的名字最终就会收到谁的礼物。
岸然作为班级的一员,虽说不太热衷于这类活动,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参加。他们班因为专业的缘故属于是男生多女生少的配置,所以他也没想着准备男女皆宜的礼物,而是特意为班级里的其他男生准备了一颗篮球,想看哪个幸运儿会抽到这份礼物。结果也不出岸然所料,抽中他礼物的就是住在他隔壁宿舍的室友,这颗篮球也算是送得恰如其分了。
而岸然自己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抽签那天他坐在教室的后半段,轮到他的时候盒子里的小纸条所剩无几,他随手选了一个递给班长,班长读着纸条里的名字,宣布他抽中的是一位女同学的礼物。
大学一年,即使交流不多,大家彼此之间还算是有所了解,知道岸然的性格,女生只是把礼物放下,并没有跟他有过多的交流。礼物是他不太感兴趣的盲盒,但其实班级里其余的女生都很期待得到这份礼物,至少这份礼物比男生送的球啊拍啊的让她们感兴趣多了。
只不过盲盒毕竟是人家准备的一番心意,岸然也不可能当着礼物主人的面把东西送给别人或者作弊交换,他最终还是收了下来,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与此同时,班长还自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卡片和小礼物,包括专业课老师都有一份。除此之外,他们宿舍的室友之间互相准备了一份礼物,还有一份则是社团活动时候发的。
岸然是从来不收陌生人的礼物的,否则今晚他手里就远远不止这几个袋子了,所以事情绝非是落云想象中的那样。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一点儿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这些琳琅满目的小礼物他本可以留在宿舍或者塞进包里,没必要大张旗鼓又费力地拎在手上,跟摆摊似的摊在面前,但他就是想让落云看到,想让她嫉妒,想让她吃醋,想让她为错过了他而感到一丝丝,哪怕只有一丝丝遗憾也好。
他自己都有点儿看不起的自己的小心眼。
可看她面前摆着那么多的礼物,还有那个他想不在意都难的巨型手办,他就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在意他,也无暇在意他,在她充实而忙碌的生活里,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过客而已。
地铁上的乘客来了又走,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落云松开支着玩偶的手,改为单手扶着,合起为了避开玩偶而岔开的腿,俯身将脚边的礼品袋拿起来,去找放在里面的那份巧克力。
巧克力的塑料外包装套住里面的纸盒,外表上还扎着漂亮的粉色蝴蝶结,满满的全是她的小心思。
落云把玩偶安置好,什么都没想就拿着东西站起身来,在岸然低着头的时候径直走向他。
她用双手抓着巧克力递到他面前,在他视线刚好能触及的位置停下,因为站着的缘故,落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清了他眼里的全部疑问和意外。
“谢谢你之前帮我。”她没有收回手,一字一句地解释,说这话时心跳如雷。
岸然摘下耳机,看着她腾在空中的手,似乎是不记得自己帮了她什么,反问了她一句,“什么时候?”
听到这句话,落云原本原本就下沉的心此时陷得更深。是不是他对每个人都这么热心又充满善意,所以对她所做的一切对于他而言根本没什么特别的,自然也就印象全无了。
并不是她特别,而是他善良,是她自己误把这种善意理解成了特殊,是她太狭隘了。
“上次的创可贴。”落云立马随口捡了一件搪塞他,以此掩饰内心的苦涩。
岸然“哦”了一声,如梦初醒,“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他推脱着没有接下她的礼物。
“不行,还是要谢谢你的。”落云心里明明酸涩得想死,忍着想流泪的冲动嘴上还是不肯有片刻的退让,执拗地要让他收下这份礼物,仿佛只要他肯收下,就不会显得她太过自作多情,仿佛他们之间就两清了。
落云没想过,如果岸然此时拒绝她,她今晚要怎样面对他,今后又要怎样面对他。或许今夜是一条短暂的分割线,从此山高水长,天空海阔都再无相见。
好在岸然没有再拒绝,而是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小心翼翼地拽着塑料包装的一角,将礼物接了过去。
他将巧克力放在怀中,慌忙俯身在面前的四个袋子里来回翻找,不知在找些什么。
落云心想他大概是不好意思空手套白狼地收下自己的礼物,想着回她一份礼,连忙抢在前面推辞,“你千万别给我东西了。”
她的声音和地铁刹车时发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她不确定岸然到底有没有听见,因为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努力地在四个袋子里来回搜寻着合适的礼物给她。
落云想再说一遍,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又傻又矫情,如果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坐回去也不好,索性抓着栏杆站在原地等他。片刻,岸然终于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来,转而将怀中的巧克力放进袋子里空出的位置,抬起头看向落云,“这个给你吧。”
看着他单手抓着的那个全新的带着塑封的盒子,落云一时愣了神,白天才回过劲来,婉拒道:“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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