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陆止安 - 钝刀
我即是孤独,却不足以成为独一无二。——辛波斯卡《在一颗小星星下》
【L】
【统一纪元38年·夏 —— 统一纪元40年·冬】
时光在调查报告、医疗档案和加密数据的交叉比对中悄然流逝。纪元的年份悄然更迭,窗外的景色从夏日的浓绿变为秋日的萧瑟,再覆上冬日的薄雪。
陆止安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手术室,办公室。而办公室的灯,总是亮到深夜。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病理学家,在数据的海洋中打捞着真相的碎片。从“哨兵”行动区域异常精准的气象干扰记录,到几批关键物资在行动前流向不明的审批痕迹,再到某些中低级军官在行动前后不正常的调职或“意外”身亡……每一条线索都微弱如丝,但当他将它们并置在一起时,一幅模糊却狰狞的图景开始显现。
系统性的背叛。
他的调查越深入,遇到的“技术障碍”就越多。权限被莫名限制,数据库“例行维护”,甚至有一次,他存放原始笔记的加密分区险些被远程格式化。
危险像潮湿的空气,无处不在。
某个秋夜,他破译了一份截获的、等级极高的内部通讯片段。内容经过多次加密和伪装,几乎无法解读。但在冗长的乱码中,一个词反复出现,带着某种冷酷的指代意味:
“钝刀”。
起初他并不明白。直到他调阅了所有与顾寒深及“利刃”小队相关的、未被完全销毁的评估报告草稿。在一份标注着“内部讨论,不予归档”的心理学评估备份中,他看到了这样一行被刻意划掉、但技术上仍可恢复的批注:
“该单位(指‘利刃’)作战能力突出,但忠诚导向存疑,灵活性不足,已显‘钝化’迹象,需考虑后续处理。”
“钝刀”。
原来,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顾寒深和他麾下那支忠诚无畏、能力卓绝的“利刃”,不是国之利刃,而是一把需要被“处理”掉的……“钝刀”。
一股冰冷的、几乎要将他血液都冻结的怒意,在那瞬间席卷了他。他用力按住左胸,那道旧伤之下,心脏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跳动,牵扯着疤痕隐隐作痛。
也正是在这一时期,他开始频繁地“偶遇”一些面孔。在停车场,在走廊拐角,在他常去的咖啡馆。那些人并不做什么,只是沉默地出现,又沉默地消失,像无声的警告。
他知道,自己已无限接近风暴的中心。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整合了所有线索。加密通讯中的“盆景”与“园圃”,“钝刀”的污名化指代,异常的资源调配,精准的清除时机……所有这些碎片,最终都指向了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系统性的清除机制。他尚且不知道这个机制在内部的具体代号,但它庞大而黑暗的轮廓,已在他面前清晰浮现。
他关掉满是线索的关系图,办公室内只剩下台灯微弱的光源。寂静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及窗外寒风吹过窗棂的呜咽。
就在这时,他的个人通讯器屏幕突兀地亮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号码发来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
“树欲静,而风不止。叶当落,则必须落。”
信息在显示三秒后自动销毁,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不是警告。
这是一个判决。
对方不是在劝他停下,而是在告诉他,清除程序已经将他纳入范围。他这块“枯叶”,已经到了必须被扫除的时候。
陆止安看着恢复黑暗的通讯器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胸的旧伤没有痛,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凉。
他忽然想起顾寒深牺牲前发来的、那条他因手术而未能及时回复的信息。当时只觉得是寻常问候,此刻却成了永久的遗憾和刻骨的刺痛。
他没有退路了。
从顾寒深被标记为“钝刀”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他决定爱上顾寒深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既然退后是悬崖,那么前进,或许还能在坠落前,将手中的火把掷向那藏匿于阴影中的罪魁祸首。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冰冷的倒影。倒影之后,是新港市冬夜里无边无际的、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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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风险评估报告(赵派内部流传)】**
“日期:统一纪元40年12月”
“评估对象:代号‘军医’”
“风险等级:高 –并持续升高”
“结论:目标已触及核心边界,其调查行为具有明确指向性且意志极为坚定。常规警告及技术干扰效果有限。‘枯叶’指令已进入待触发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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