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攥着那支秃鹫羽毛看了好一会儿，才滑动轮椅往中央枢纽的方向走去。
路途有些坎坷。先不说去中央枢纽的路有多七扭八拐，光在一条街上，他就已经遇见了不下数十个打劫新手玩家的青龙白虎。他们坐地开价，将新手们好不容易通关得来的积分一扫而空，美其名曰尊重当地风俗，就连他这个残疾人也难逃毒手。还好那青龙白虎终归是良心发现，斟酌片刻，最后只要走他1000积分。
黎明待在轮椅上目送劫掠大军远去，看了看身旁被扒得只剩一套蔽体衣物的新手玩家，心想这座钢铁森林或许也没诗人唱得那么美好。
黄昏渐临。夜幕渐渐亮起星辰。卡提纳人说，卡提纳的夜幕并非真正的夜空，它是由玻璃编织成的穹顶，其外的世界是一片虚无。卡提纳的星辰也并非真正的星星，它们是一只只嵌在穹顶的小眼睛，是监视器，是“真理”的分身。但卡提纳人不在乎。
商业街也渐渐亮起霓虹，街边琳琅招牌鲜艳闪烁。黎明在偌大的商业街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又买了一些看得上也支付得起的道具。一阵系统邮件的接收音后，他的积分由购物前的14910锐减到了6390，消费幅度之大是连首富也直呼败家的程度。
【成功购买道具“秘密低语者的笔记”“滑板鞋pro”“魔力增幅剂：异常”，共扣除3000积分，道具已发放至邮箱，请玩家查收。】
【秘密低语者的笔记：提供解谜环境下的一条重要线索，消耗魔力值：50。】
【滑板鞋pro：穿上该道具，最大移动速度提升1.5倍。提示：检测到道具持有者不满足基本使用要求，请持有者注意。】
【魔力增幅剂：异常。最便宜的魔力增幅剂，对持有魔力值的使用者产生随机效果】。
【成功购买道具“医用钛合金拐杖”，共扣除积分500。】
【成功购买玩家交易所道具“观星者之咒：破魔”，共扣除积分5000。】
【观星者之咒：破魔。玩家交易所道具，制作玩家：“观星者”。玩家留言：此符咒储存了对怪物具有强大杀伤力的魔法术式，撕毁即可使用。预计对怪物造成使用者1000%攻击力的伤害，不会误伤组队队友。（留言已审核）】
5000积分的符咒，但保命有用。黎明咬咬牙，将它收进了道具栏。
美食店的招牌也绚丽夺目。黎明发觉自己自从出了新手副本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于是进店里买了三只黄油面包。
有一人十分夸张地抱着一堆食物往门外走去，不高的身体披着褴褛的斗篷，腰间一堆叮叮当当的饰品，头上一顶又大又宽的黑色尖帽。或许是看不着路，那人路过黎明时身形不稳险些绊倒。黎明好心扶了一下，却换来那人有些异样的目光。
那人对着他打量了一会，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然后继续抱着他的战利品颤巍巍地出去了。
玩家们见斗篷人离开，窃窃私语：“那是……第四晋升者‘观星者’？他怎么来这种小店买东西？”
黎明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观星者”，第四晋升者，真名不详。据说其掌握着真正的“魔法”，无所不能，上天遁地，更可夜观天象，占卜过去与未来。他制作的各种“魔法道具”在玩家交易所广受好评。但他性格古怪易怒，一次副本中更是把队友炸得渣都不剩，因此传出了“暴君”的名号。
说到这里，那玩家战战兢兢：“嘘！打住！别被他听到了！你忘了他上次是怎么挖掉嘴碎家伙的眼睛了吗？”
黎明看了看道具栏里新鲜的符咒，又看了看那人略有蹒跚的背影，心想这人真有RPG游戏中大黑魔法师的味道。
他啃了几口面包，出了店，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中央枢纽。
这是一座庞大高耸的深色大楼。它的尖角直指天空，影子黑暗深邃，即便在昏暗的夜晚，它的玻璃在霓虹的映衬下仍锃亮反光。这座象征权力中心的建筑将浮躁的卡提纳牢牢地钉在地上，扎穿了钢铁森林的根系，撑起满是眼睛的夜空。它向来者展现出一隅的富丽堂皇，暗金的瓷砖如镜面一般光滑，在人踏入厅堂时响起的空灵回音荡过大厅中央的那颗盘虬纠结的古木上。
这棵位于中央的巨树高耸如摩天大厦，伸出的枝丫撑起了每一层钢筋铁瓦，无数人行走在它的荫蔽下，系统交互的提示音不绝于耳。
而这一切都汇聚在巨树中央的直直目视前方的巨大眼睛上。
简直是超大号的真理。
一根枝丫若有所感地朝黎明伸来。
【请提出您的请求。】
“我想在全卡提纳范围贴一则长期寻人启事。”黎明对枝丫的系统窗说，“名字叫‘克里埃特’，年龄不明，性别不明，样貌不明。若有任何有关这个名字的线索，请各位玩家第一时间联系我。”
【正在处理。请稍候。】
枝丫在空中晃了两圈，巨木中镶嵌的巨大眼睛缓缓向黎明投来了视线。
嘈杂的厅堂中，黎明被盯得浑身有些不大自在。
【已受理。您的寻人启事将在一个工作日内推送至卡提纳所有玩家的系统栏。3日为免费期，若您需要长期推送寻人启事，需要缴纳费用50积分/天。】
黎明点头。
枝丫收起系统弹窗，卷曲着离开了。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觉得有些迷茫。他孤身一人游荡在卡提纳，正如先锋队的街头艺术家所说，无论在现实还是此处，没有牵挂，没有**，没有家。他一无所有。
接下来该做什么？带着刘铭份活下去。帮夜川找回他的白月光。那他自己呢？
夜已深，风有些冷。黎明缩了缩身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玩家们纷纷向住宅区行去，钢铁森林上渐渐亮起通明的灯火。
或许他应该先找个住处。
于是他跟着进了住宅区的服务大厅，却被NPC告知他已经拥有了一处房产。
等等，房产？
“是的，先生。”服务员NPC的声音缓和而优美，“您当然可以在选择系统赠与的住宅公寓。但我们必须要告知您，经过系统查询，您在南洋的埃尔隆岛上与另一位先生共同拥有一套房产，您完全可以选择回家过夜。”
黎明有点懵。回……家，过夜？
服务员礼貌地重复：“您有一套临海大别墅。”
“我不记得我有买过房子啊？”
“这是您在新手副本中获得奖励。”
黎明忽然想起确实有一个名叫“‘埃尔隆别墅’所有权”的道具——虽然只有1/2。
服务员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您状态栏右下角的房屋样式的按钮，按下它，您就能在您的房产和卡提纳之间传送自如。看来您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呢，不妨亲自去确认一下吧。”
埃尔隆别墅吗。持有另外1/2所有权的会是什么人？
黎明犹豫了一会儿，按下了按钮。
还是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这感觉与他第一次进入游戏时如出一辙。
但为什么这次睁眼之后也是黑乎乎的？
黎明瞬间绷紧了身体，天旋地转感觉消退的同时，身下属于床铺的熟悉质感也瞬间唤回了他糟糕的记忆。还是那盏应急灯，还是那扇紧闭的窗棂，也还是那扇推开之后会发生不可预料之事的木门。
他又回到了孤岛的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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