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吕易笙守在火堆旁，洞外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是雨下得更大了。
四下安静，队伍聊天时不时传来队员的行动汇报，一切顺利，颇为无聊。吕易笙招呼黎明拿起树枝一起在地上下五子棋，二十局十八败后直呼自己怎么是个蠢材，愤愤然拆开巧克力棒塞进嘴里。然而吃到一半，她忽然一脸难以忍耐的便秘表情，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一下。
黎明无语，连忙给她递了包卫生纸，并叮嘱她别走远。
吕易笙如获大赦，哼哧哼哧地去了。
营地里只剩黎明和三两个队员驻守，四周寂静，一时只余火堆的噼啪声。可洞外的雨越下越大，黎明等了许久也不见吕易笙回来，心觉有些不对劲。
他看了看队伍聊天框，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了。
黎明习惯性打开系统栏，一边用指尖划过任务栏和道具栏，一边心想游击队杳无音讯的缘由。行动不顺利？正在激烈交火？或者……
他的指尖在状态栏停下了。
【状态栏：联合锁链A。受该状态影响，您在本局游戏内共获得积分1000。】
什么？
火焰的技能“联合锁链”可以共享除技能使用者以外最高积分的1/2。他之前分明得到了至少2000积分，现在积分直降到1000，那只能说明……被作为共享积分的母本更换了。
他立刻打开排行榜，“局内排行”一栏却显示正在刷新。他又向队伍聊天发出询问，也没有得到回复。
祁沣出什么事了？游击队呢？吕易笙呢？那夜川是不是也……
黎明立刻转动轮椅，不顾身后队员劝阻直直扎入雨幕。四周黑暗，雨幕连绵，小光球只能照亮他周围的一小块地方。他凭借记忆朝着城墙的方向摸去，按照在营地看到城墙的大小来看，沿着这个方向应该很快就能抵达理想之城。可走了许久，直到崖边也不见城墙或队员的半分踪影。
他操纵小光球向上照亮而去，光束透过雨幕掠过脚边的砂石，照亮濒临的悬崖，终于在崖边的另一处照出了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那是祁沣，还有地上一片无力匍匐的先锋队员。他从人堆中拎起一个人的衣领，看着那人在他手中地无助挣扎，径直向崖边走去。那人被拽离地面，双脚底下是万丈深渊，在大声吼些什么。但距离太远，雨太大，黎明听不清。
祁沣原来没事啊。可他在干什么？队员为什么都好像被控制了一样在地上不能动弹？
那人似乎是吼累了，愤愤然转过脸来。
黎明瞪大了眼。那是吕易笙。
祁沣似乎在笑。他将人轻飘飘地悬在深渊之上，然后轻飘飘地松手，吕易笙就如落叶一般也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接着，匍匐在地的队员一个接一个被祁沣扔下悬崖。与此同时，局内排行榜刷新完毕，人数不断减少，积分不断刷新。
【恭喜玩家“祁沣”本局游戏内首次触发“连续击杀玩家”，积分获取加倍。达成成就“连锁反应”，奖励500积分。】
黎明看着一下变成第三名的“祁沣”，又看着名字之后的“理想国”的字样，仿佛看到了这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
所以，崖边没有理想之城，只有一个将先锋队几乎全数骗来崖边屠杀的叛徒。
——“在战争游戏中，叛徒当然是要去死的。不然呢，黎明小朋友，你对出卖自家情报的叛徒有什么别的想法？”
……为什么你是叛徒？祁沣？
乌托皮娅和她身后一群纨绔从崖边的黑暗中现出身来，微微低头俯视地上的虫豸。他们再次爆发激烈的争吵，结果越来越多的队员被祁沣扔下了悬崖。待最后一名队员也被扔了下去，祁沣甩了甩手臂，然后笑着朝乌托皮娅走去。
黎明环顾四周，黑暗阴森，雨幕未停。理想国的一群纨绔还在这，那么作为诱饵的火焰根本没在这里，或者说，他早就被支去了其他地方。
这个“游击队战术”根本就是祁沣和乌托皮娅一起做的局。
黎明浑身发冷，忙不迭对上祁沣遥遥望来的眼神。他似乎发现了黎明，愣了一会，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蒙着黑纱的乌托皮娅也将脸转过来，拍了拍祁沣的肩，示意他去做些什么。
下一刻，一道黑影闪来。待黎明反应过来时，祁沣已经提起他的衣领，将他从轮椅上拽了起来，悬在深渊之上。
“黎明小朋友，让你待在营地，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祁沣惋惜道，“我本想给你留下个好印象，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黎明咬牙，艰难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沣嗤笑：“为什么？很简单。理想国都是一群利己主义者，这不是人尽皆知么？”
黎明不解地看他：“你本来就是叛徒……卧底？火焰知道么？”
“无论他知不知道，他现在都没法赶来救他的蚂蚁们了。而你，很遗憾，如果你留在营地，你至少不会体会到从高空坠落这种痛苦的死法。”
黎明扯扯嘴角：“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没有体会过这种死法？”
祁沣顿了顿。
黎明仰起头：“来啊，祁沣，放手啊。”
“你何必催促着去死呢，黎明。”祁沣怜悯道，“你是这局游戏乃至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残疾人。如果你当初没想着离开理想之城，或是没在大型交锋中掺一脚弄死王锦晨，乌托皮娅会很乐意收留你的。”
黎明咳嗽两声，笑道：“弄死王锦晨的计划你也参加了。”
祁沣耸耸肩：“尽管同属理想国，但我和他并不熟。而且我个人比较讨厌那种狂妄的家伙。黎明，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在讨厌王锦晨这件事上确实是一致的。我弄死王锦晨和我为理想国做事并不冲突，你说是吗，老板？”
乌托皮娅露出的半张脸带上了笑意。她走到黎明身旁，颇为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肩，指尖流连到他被拽着的衣领上，用温柔至极的语调说：“理想国尊重一切个人意志与自由。祁沣是我的左膀，王锦晨是我的右臂，即使他们互相残杀，我也不会干涉丝毫。而你，我同样尊重你的选择。你选择背离理想之城加入愚蠢的火焰一行，于是，我在这里赐予你死亡。但别担心，死亡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对付皇家斗兽场几只杂碎完全不在话下。”
她捏上黎明的双颊，面纱之下的嘴唇嗡动：“但死亡终究是可怖的。即便你再如何坚强，拖着这幅残躯也难以长远。希望你回到卡提纳之后，能够回心转意，接受我的庇护，我会帮你这可怜之人实现愿望。”
黎明盯着乌托皮娅，一字一句说：“理想国的首领，你以绝对自由为名助长人性之恶。你的理想国根本就不是理想的国度！”
乌托皮娅松开手，缓缓走回祁沣身边。
祁沣似乎刚确认完系统栏的时间：“给你选了个良辰呢，黎明小朋友，22时22分，挺顺溜的一串数字。”
乌托皮娅毫无波澜道：“扔下去吧。”
祁沣将黎明整个提起来，迎上崖底吹上的湿冷的风。
“抱歉了，黎明。”祁沣狐狸似的眯起眼，“我必须拿到第一名。所以，只能请你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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