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重的怨气…”池非浅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怀中的剑。剑身传来温热的暖流,驱散着侵入骨髓的阴寒。
郁轻舟的虚影飘在她前方,清冷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杀戮之地。“煞气沉淀千年,其核心处,或有庚金之精孕育。循煞气最浓、怨念最凝处而行,但需谨守心神,不可被怨念幻象所惑。”
池非浅定了定神,点点头。她运转扶摇剑意,努力感知着这片混乱死寂之地中气机的流转。怨念、煞气、死气…各种负面能量如同浑浊的泥沼,但在那泥沼的最深处,她似乎隐隐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锋锐的气息,如同淤泥中埋藏的金砂。
“那边!”她指向谷地中心一处白骨堆积尤其密集、上方还歪斜矗立着半截巨大金属撞角的地方。
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魄)踏入了这片死亡禁地。脚下是松软粘稠的暗红色沙土,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凝固的血浆上,发出令人不适的轻微声响。四周散落的白骨在惨白的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怨念形成的阴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骨粉和铁锈,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万千亡魂在耳边哭嚎。
“守住灵台,勿听勿视。”郁轻舟的声音如同清泉,涤荡着她心头的阴霾。
池非浅紧守心神,扶摇剑息在体内流转不息,如同在浊浪中开辟出一方清明的孤岛。她努力忽略掉那些试图钻入脑海的凄厉幻象和哀嚎,循着那丝微弱的庚金锐气指引,一步步走向谷地中心。
越靠近那巨大的金属撞角残骸,煞气与怨念越是浓重得如同实质,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池非浅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维持剑息护体的消耗极大。
就在这时!
“小心!”郁轻舟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池非浅只觉脚下猛地一空!那看似坚实的暗红色地面,竟不知何时化作了流沙般的陷阱!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她向下拖拽!同时,四周堆积如山的白骨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惨白的骨爪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抓向她的身体!更有一股极其阴寒怨毒的精神冲击,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向她的识海!
陷阱!这古战场沉淀的怨念,竟在煞气最浓处形成了天然的、充满恶意的陷阱!
池非浅心头剧震!危急关头,郁轻舟的教导如同本能般浮现!“顺势!导流!”
她强行压下惊骇,身体在被拖拽下陷的瞬间,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借着那股吸力猛地向下一沉!同时,体内扶摇剑息疯狂运转,不再仅仅是护体,而是化作无数道极其柔韧坚韧的无形丝线,顺着那抓来的无数骨爪的力量缝隙,巧妙地缠绕、引导!
噗!噗!噗!
那些蕴含着怨念煞气的骨爪,在触碰到扶摇剑息所化的柔韧丝线时,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蛛网,狂暴的力量被瞬间分散、卸开!池非浅的身体如同游鱼,在无数骨爪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过,同时借着骨爪抓空的反作用力,猛地向上挣脱了流沙的吸力!
然而,那股阴寒怨毒的精神冲击却已狠狠撞入她的识海!无数血腥杀戮、绝望哀嚎的幻象瞬间爆发,如同最污浊的墨汁,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染黑、撕碎!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剑鸣,在她识海最深处轰然炸响!那并非郁轻舟的声音,而是直接来自于她怀中紧抱的“照影”古剑!
剑鸣如龙吟,带着涤荡乾坤、破灭万邪的无上威严!一股纯粹、浩渺、如同九天星河垂落的清辉,自剑身勃发,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识海!
嗤啦——!
如同沸汤沃雪!
那污浊的怨念幻象、阴毒的精神冲击,在这纯粹剑意的清辉照耀下,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冰雪消融,被涤荡一空!池非浅混乱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明!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脱离了流沙陷阱和骨爪的包围,落在了那巨大金属撞角残骸的阴影之下。脚下是坚实的暗红土地,前方不远处,一堆断裂的巨大兵器残骸中心,一点极其璀璨、如同暗夜星辰般的金色光芒,正静静地悬浮着!那光芒虽小,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纯粹锋锐之气,正是庚金之精!周围的煞气怨念似乎都在畏惧着这金光,不敢靠近分毫。
方才那涤荡她识海的剑鸣清辉…是“照影”剑自主护主?还是…郁前辈?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郁轻舟的虚影不知何时已变得极其凝实,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质感。他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情绪——是后怕,是震怒,更有一种几乎要冲破某种界限的、深沉的…恐惧?方才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神魂的剧烈波动,感受到那怨念冲击的恶毒,若非“照影”本源剑意及时护主…
“前辈…”池非浅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心头猛地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悸动瞬间淹没了她。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郁轻舟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中的剧烈波动迅速被他强行压下,重新恢复了深邃的平静,但那份冰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再也无法复原。他移开目光,看向那点璀璨的庚金之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庚金之精已现,速取之,此地不宜久留。”
池非浅压下心头的波澜,依言上前。有“照影”剑的威压在,那点庚金之精如同温顺的星辰,被她轻易地用玉盒收取。入手沉甸甸的,蕴含着磅礴精纯的锐金之气。
就在她收取庚金之精,心神放松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嗤!嗤!嗤!
三道乌光,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和浓烈的腥臭气息,直取池非浅后心、咽喉、丹田三处要害!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她心神松懈、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偷袭!而且是蓄谋已久、狠毒无比的偷袭!
池非浅瞳孔骤缩!致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想要闪避或格挡,已然来不及!
“找死!”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的清喝,如同九天惊雷,在池非浅识海炸响!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平静的指引,而是带着毁天灭地的冰冷杀伐!
郁轻舟的虚影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他不再是虚幻的存在,而是仿佛凝聚了实质!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鸿蒙初开、万物剑道本源的恐怖威压,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以郁轻舟虚影为中心,一圈纯粹由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形成的、肉眼可见的白色涟漪,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三道激射而至的乌光,在接触到白色剑意涟漪的瞬间,如同投入烈焰的冰雪,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无声无息地湮灭、化为虚无!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白色涟漪扫过之处,地面上堆积的白骨、锈蚀的兵器残骸,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抹过,瞬间化为齑粉!连那巨大的金属撞角残骸,都在无声无息中崩解、消散!
整个谷地中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彻底“抹”去了一层!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的巨大圆形深坑!
深坑边缘的暗红色土地上,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十丈外的白骨堆中,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看是不活了。他们的眼神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临死前的极度恐惧。
池非浅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只是被眼前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彻底震撼了。她呆呆地看着身边那个散发着无尽白光与恐怖威压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一直温柔守护着她的“前辈”,其本质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是…剑道本源的力量?
郁轻舟缓缓收回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刺目的白光敛去,虚影重新变得稀薄透明。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池非浅身上。那目光依旧清冷,但池非浅却从中看到了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以及一种…心有余悸的后怕。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虚虚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她紧抱着“照影”剑的手腕。那虚影的触感依旧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走。”
一个字,斩钉截铁。
池非浅反手,紧紧握住了那虚影的手腕,仿佛握住了唯一的浮木。她不再看这片死寂的战场,跟着那清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古战场遗迹的深处。身后,只留下那个巨大的、光滑的深坑,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恐怖一剑。
她的手心,紧贴着那冰冷的虚影手腕,一种滚烫的情绪,却如同岩浆般在心底奔涌、沸腾。这不再是单纯的依赖,不再是懵懂的好感。在生死边缘,在那毁天灭地的守护之下,有什么东西,彻底冲破了藩篱,在她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
而郁轻舟,任由她紧握着自己虚影的手腕。他没有挣脱,也无法挣脱。那紧握的力道,透过虚影,清晰地传递到他这缕魄的核心深处。疲惫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无法言说的痛楚与挣扎。情愫已生,如同附骨之疽。宿命的深渊,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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