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顺天盟盟主阁中,冷风吹得幔帐飘飞,烛火摇曳,似天上来的曼妙仙女在舞动身姿,下头的信众随之而摇摆。
上首座椅上,一人闭眼扶着额头,一身洁白的衣衫不染半分灰尘,搭在扶手上的纤纤玉手攥得紧紧的。
“还是没有找到。”站在他身前低头的女子眉眼妖媚,因神情恐慌更加显得娇艳欲滴。
可上首的男子直到现在都未曾给过她一个眼神,听到她这句话,他才睁开眼睛看向她,然后狠狠地砸了一下扶手:“废物!”
“盟主息怒。”女子忙慌跪地求饶。
方逸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霍冉,是你真的没找到,还是你找到了却将其瞒了下来。”
霍冉猛地抬头,满脸的委屈:“盟主,怎会?霍冉自小便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会瞒你?”
方逸捏住她的白嫩的下巴,嗤笑一声:“你对我是绝无二心,可是你对莫菱怎样就说不准了。”
方逸捏得她生疼,可她却不敢发出一声痛呼。
当初方逸在杀了莫一明他们之后,好不容易将失控的莫菱打晕关了起来,却一个不留神叫人偷偷放走了她。
这一年他虽未提及此事,但是霍冉知道,他已经猜到是自己放跑了她。
他之所以还留着她,没有立即杀了她,是因为他刚抢了盟主之位还不服众,需要靠她家族的势力坐稳这盟主之位。
可一年下来,方逸将顺天盟的人清理了一遍,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可用之人,由他在江湖上建立起来的势力已经超过她家族中的势力。
她已然成了他随手便可捏死的蚂蚁。
“霍冉,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找没找到她?”
方逸觑眼凝视着她,她颤抖着开口:“请盟主恕罪,霍冉真的没有找到她。”
一怒之下,方逸毫不客气地将她的下巴掼至一旁,致使她跌坐在地。
他背过身去,拿起搁置在一旁架子上的剑,摩挲着上头坠着的那块青黛色的佩玉,他怕带在身上会丢,于是便系在了剑柄上。
佩玉滑嫩微凉,经他在指腹间摩挲,不稍片刻便温和许多,仿若沁出了温水润泽了他指腹的粗糙。
他冷声缓缓道:“不知令尊身体近来可好?”
霍冉身形一颤:“盟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能找到她!”
方逸哼笑一声,没再说话。
霍冉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刚踏出盟主阁的门不久,就有人在暗处给霍冉递了个手势。
她朝阁里看看,阁中人仍出神地抚摸着那块青黛色的玉佩,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霍冉追上方才隐在暗处那人。
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柴房里。
那人单膝跪地:“小姐,查到了,正如之前那个看了画像的人所言,确实在漠北城发现了莫菱的踪迹,许是在一年前,同漠北侯惨死一事有关。”
数月前,有人拿着一张画像跑到霍冉面前,说他在漠北城见过画上的女子,于是霍冉便派了家中亲信杜旗去查。
如今果然有了消息。
她眉头微蹙:“世道险恶,她一个娇弱女子非但没死,居然还牵连进漠北侯惨死一事,呵,莫菱啊莫菱,你真是惹事的本事一点没变。”
她转而又问:“那她现在呢,在哪?”
杜旗支吾道:“不确定。”
“什么?”霍冉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将其踹翻,“让你去打探消息,结果打探了这么久回来就跟我说不确定?废物,要你何用!”
杜旗满头大汗,重又爬起来跪在地上:“属下在漠北城呆了数月,将其附近城池村镇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许是她,她已经走远了。”
“走远?”霍冉冷笑道,“现在江湖上到处有人拿着她的画像寻她,她还能走多远,还有哪里肯收留她,回中原吗?她当初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她还敢回来吗?她敢吗!”
杜旗低着头不敢吭声。
良久,霍冉平复了情绪之后,才又吩咐道:“盟主那边已经起了疑心,我必须赶在他之前将莫菱找到并除掉她。”
“明日,我便同你一起去漠北城看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我倒要瞧瞧她莫菱有多大的本事能存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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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过去,曾经那棵三人环抱粗的大树早就被她砍断,剩下的日子里,她就开始劈柴,跑步,挑水,练刀法,以及……切菜。
当初大树砍倒之后,她信心满满,觉得臂膀上都是力气,可这时,古万齐却又丢给她一块豆腐,让她切成丝。
她从未下过厨房,别说将豆腐切成丝了,就算是切成块她都能切上半天。
可古万齐却说:“能挥动斧头砍树,也能挥起菜刀切菜,就说明你的力道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到了能收放自如的程度。”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切菜的活就包给她了,这倒使曦玦十分省事,他除去做菜还要洗碗,是厨房里最忙活的人了。
每每看到他洗碗洗得出神,莫菱都不禁在心里唏嘘:这家伙是爱上洗碗了吧。
一年下来,曦玦的内力也全都恢复了,万古齐的伤势也早就好了,至于他为何仍旧没有告诉曦玦有关他身世的事,以及曦玦为何也没催促他,这些莫菱就不得而知了。
她一心扑在练功上,可没工夫瞎操心。
今日清晨,她晨跑回来,卸下帮在腿上的沙袋,顿时感觉一身轻,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她左右四顾,居然没在院中瞧见一个人。
她不明所以,刚想按照往日那般挑水,古万齐就从房间走出来了,他面色凝重,身后跟着丘娘。
莫菱问道:“师父,怎么了?”
她发现少了一人:“曦玦呢?”
古万齐瞧她一眼:“走了。”
“走了?”手中的水桶摔落,莫菱一脸诧异。
“我给他指了条路,那里有他父亲的消息,他便早早就走了。”古万齐答道,又看了眼丘娘。
丘娘垂下头,越过他来到院中,拿起一把扫帚默不作声打扫庭院,似有心事一般。
听到曦玦走了的消息,莫菱小声嘀咕:“要离开也不打声招呼,说声再见什么的。”
古万齐嗤笑一声:“怎么,舍不得?”
“才不是!”莫菱闻声立即否认,“我,我只是突然想到,今后没他做饭,我们吃什么……”
莫菱想过有这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又这样仓促。
古万齐故作讶异道:“你整日同他在厨房呆着,不会连他手艺的一星半点都没学到吧?”
“谁整日跟他在厨房呆着了!我那是练功,我切菜可认真了,可没有一直盯着他看!”莫菱激动地否认着,“再说了,就算看过他做菜又如何,那是看几遍就能学会的吗?”
“哈哈哈哈,”古万齐被她逗笑,“我可不管那么多,你总不能让为师给你下厨做饭吧?”
莫菱嘟起嘴,眼睛眯成一条缝,但眉毛上挑,似是对他这种无赖行为颇为无奈但又恼火。
“丘娘,你看师父,他又欺负我。”她习惯跟丘娘撒娇。
丘娘就像她娘一样,温柔似水,跟她撒娇后总能享受到被宠爱的感觉。
可这一次,丘娘却恍若未闻。
“丘娘?”
她再次唤她,她才迷茫地抬起头:“啊?怎么了?”
莫菱瞧出她的不对劲:“丘娘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
丘娘抿起嘴摇摇头,过了会儿想起什么,又道:“你还没吃早饭呢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拿来。”
莫菱走到她前头拦住她的去路:“丘娘,我自己去就好,你还是歇一歇吧。”
“无妨,我去去就来。”
丘娘执意要去,莫菱也不再拦,看着她拄着拐杖摸进厨房,莫菱一脸担忧,她转头问古万齐:“师父,丘娘她怎么了?”
古万齐叹了口气:“唉,今早丘娘家中来信,说她家中小妹恶疾缠身,恐怕只剩几日了。”
“啊!”莫菱担忧更甚,“那丘娘她是要回去吗?还是?”
古万齐却摇摇头:“你也知道她身患眼疾行动不便,而且此地距离她家中甚远,怕是来不及。”
“咣当!”一声从厨房传来,莫菱和古万齐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察看丘娘的情况。
踏入厨房,只见地上散落了一片雪白,原是丘娘不小心打翻了盐罐子。
丘娘抱歉道:“对不住,是我不小心……”
莫菱赶紧安慰她:“没事的丘娘,只要你人没受伤就好。”
古万齐叹息地摇摇头:“丘娘,不若我替你跑一趟,帮你把那封信送到小妹手中。”
他腿脚麻利,若是运功前去,应该在赶上丘娘小妹病故前将信送回去。
丘娘踟蹰道:“可你还在被通缉,万一漠北侯那边的人还在搜查你的行踪,那岂不是很危险。”
她说得没错,虽然这一年他们都相安无事,但也只是因为他们都躲在这里没出去过,万一出去被认出,古万齐就危险了。
这似乎是个难题,古万齐皱着眉头看向莫菱,后者本先也跟着揪心,突然被他觑眼看着,她脑中灵光一闪。
“丘娘,要不我替你去!”莫菱道,“这一年来我已将功法学到第五重,轻功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我再努力快些,不见得比师父差。”
丘娘闻声朝莫菱这边偏过头:“真的可以吗?可……”
“可以的。”古万齐也道,“憋在这里学了这么久的基本功,她也要去外面练练手,不然学的那些都只能算是假把式喽。”
一听到“练练手”这三个字,莫菱就手痒痒,她心有迫不及待,想快些跑出去。
确实如古万齐所言,她整日都在埋头练功,憋得够久了,早就想出去试试自己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她对丘娘说:“丘娘,相信我,肯定行的。”
丘娘默了半晌,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那你一路当心。”
“好!”
莫菱接过信后兴奋地在旁搓手,殊不知她身边的丘娘悄悄朝古万齐露出一个笑来。
古万齐尽量压着嘴角,但看到她的笑,他还是没忍住,跟着笑出来。
而这一切,莫菱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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