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入,萧萧瑟瑟,却为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平添了一分柔和之气。
曦玦被风吹醒,浑身冰冰凉凉的,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黢黑,同闭着眼睛并不太大区别。
他尝试动动手脚,发现自己的手脚只是因寒冷而有些僵硬,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
他记得,净聪出现后便将他拖到了祭台上,然后扭动机关,祭台洞开,他朝下摔落下去。
那一刻,他失去了意识,只能凭迅猛下坠的感觉猜测祭台下深不见底,他这一摔只怕是要粉身碎骨。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不仅没死,而且骨头也没有摔粉碎。
他诧异地扶地而起,却听一旁有响动,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
“醒了?”
曦玦蹙眉:“谁?”
“你的救命恩人。”
曦玦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这处阴暗之地也终于有了光亮。
他将火折子移向说话那人的方向,最后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令他再次惊诧万分,不由失声叫道:“净聪?”
那张脸赫然同净聪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于他在上头见到的那个而言,面前这个则显得狼狈许多,他花白的头发肆意搭在肩上,头顶的发冠也掉了,整个头发纠成了一团。
而且,面前这个净聪,他的眼睛虚无,即便将火光放到他正前,他也虚虚地看着旁的一处。
曦玦在他眼前挥了挥,他却笑道:“不用试了,早瞎了。”
曦玦凝视着他:“你是净聪?那外面那个是谁?”
他努努嘴:“自然是假扮我的人喽。”
“堂堂昆仑派天师竟落得个这幅下场,究竟是谁害的你?”
“你心里不是有数嘛。”净聪笑着道。
曦玦皱眉,觉得跟这个老头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不过也被净聪猜对了,曦玦确实已经猜到上头那个冒充天师的人是谁了,凭那人一进来说的话他就猜到了。
“是狄束对不对?”曦玦问。
净聪眉眼惆怅:“唉,可惜呀,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曦玦听出话外之音:“你同狄束是旧相识?”
“是啊。”净聪也不隐瞒,“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从西域来此,和他妹妹一起拿着一把金鸾刀,扬言要用此刀平天下……”
回忆将净聪的思绪拉走,他尤记那时的狄束意气风发,特地不远千里前来请教他,并在昆仑派刻苦研习功法。
在他的指点之下,狄束和狄依有所顿悟,就在这里创作出了金鸾刀的刀谱“凤归金銮”。
但是不久,狄束和狄依便被邀请去了印北府,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又过了大概十年,也就是一年前,狄束才又回来。
再次见到狄束,净聪已然从他脸上看不到当初豪情壮志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变了。
饶是如此,秉着一丝善念,净聪还是将他带入藏龙阁密室之中,净聪希望狄束看到墙上的壁画会想到最初的自己。
可净聪错了,一个人的性情大变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劝回来的。
狄束趁净聪不注意从背后偷袭了他,致使他双目失明,还将他推下祭台。
祭台下是浑然天成的一个大裂缝,裂缝有多深他们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是深不见底。
狄束这样做无疑是想要净聪死,但他没想到,净聪并没有摔死。
净聪不像曦玦这样幸运,有人在下面用内力接着,他是实打实摔到地面上的。
当时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浑身的骨头几乎散了架,但经历生死一遭,他道心顿悟,功力又突破一层境界,内力大增。
凭借着强大的内力,他重塑自身筋骨,不到半年,他重新站了起来。
故事听到这里,曦玦不解:“你仅用半年便完全恢复,那为何不从这里出去,反而仍旧纵容狄束在外逍遥?”
净聪却只是笑:“你当老夫不想出去吗?”
他手一挥,示意曦玦自己去看,这里四面都是结实的山壁。
净聪说:“这里是山中裂开的一道缝隙,想要从这里出去,除非将山的一面打穿。”
曦玦上前拍打山壁,回之的是“砰砰”的沉闷声,很显然,山壁很厚实,想要打穿它简直痴人说梦。
他不由去想,或许还有其他出去的办法,仰头往上瞧,且不说能否借由轻功爬上这数丈高的山壁,就算爬上去,上头祭台的机关不开,厚重的祭台挡着出口,他们也登不上去。
“也不知莫菱在外面怎么样了……”他低声嘟囔,心中百感交集,他一夜未归,莫菱一定能猜出他已经出事。
净聪耳力不错:“莫菱?莫……噢,是莫一明那小子的宝贝女儿,怎么,他小子不把女儿藏着掖着了,肯让她出来见人了?还跟着你跑到我昆仑派来了?你跟她……”
曦玦不耐烦:“你话真多。”
他语气不敬,净聪却不以为意:“哈哈,在这里一个人憋得久了难免想找人说说话,好不容易等来个你,自然要多说些。”
末了,净聪又说:“你可别客气,咱们好歹同病相怜,我的事只告诉了你一个,你的事说与我听我也不会多说出去一个字。”
曦玦本不想搭理他,但困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又出不去,他心念一动开了口:“莫一明已经死了。”
“啊?”净聪捻起胡须,“竟有此事!”
“就在一年前,你不知道?”
净聪嘿嘿一笑:“一年前狄束来找我之前,我一直在闭关,对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哪知刚出关就……罢了,不提也罢。”
他这么说来倒让曦玦觉出几分可怜,在净聪眼中,狄束是忘年交,隔了十年还能坦诚相待,想必交情不浅。
而被交情深的挚友欺骗背叛,当初摔下来时应不止身上的疼,还有心里那说不出的痛。
如今,净聪再谈及此事并没有深仇大怨的样子,只是惋惜,这等心性也着实令曦玦佩服。
曦玦又说:“莫一明被他的义子方逸所杀,莫菱想要讨伐方逸,却也是被好友骗了,并不是跟着我才来的。”
“那你是跟着她来的?”
“我也不是跟着她……”曦玦垂下头。
净聪故作疑虑:“那你关心她作甚?”
“我……”曦玦一时语噎,随即又道,“我看着她被人给骗的,没有及时出言相劝反倒让她陷入危险之境,我对她有所亏欠。”
“只是这样?”
曦玦睨着净聪:“你不是修道的吗?理该身无旁骛,关心这些做什么。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出去吧。”
“不急不急,老朽都关在此处这么久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净聪摸着胡须说,“倒是你们,我只是好奇,你在这里还挂念她,她是否在外头也惦记你。”
曦玦轻抿嘴唇不说话,半晌才道:“她知道我没回去应该能猜出我这边出了事。”
“哦?那你还担心什么。”净聪直起腰板,“她知道你出事必然是明白此地危险重重,必不会久留,想必现在早已逃之夭夭。”
“她不是那样的人。”
微弱的火光倒映在曦玦眼中,被冷风吹动,一跳一跳的。
净聪微觑起眼睛,语重心长道:“世人大多贪生怕死。”
“她不是!”曦玦当即否认,“就算她也怕丢了性命,但在危难面前,她从不会退缩。”
“她曾一人爬上苍茫的雪山,冻得手脚都烂了,只为求秘籍学武功报仇,遇到凶猛的白狼,她没有坐以待毙,即便那时还什么都不会,她也敢于同白狼王正面交锋。”
曦玦的思绪飘向回忆中的那些片段,这些事情仿若昨日才发生,仍旧历历在目。
“她见到武功高强的人便卖力拜师,每日勤恳练功,虽然累得半死,却从不抱怨,只将那些苦兀自往肚子里咽,就算她师父让她休息,她也不舍得,半夜爬起来偷偷练功,第二天眼圈都黑了……”
他说着说着嘴角不自觉噙上了笑。
“只是可惜,她遇到了我,我就是个麻烦,一开始就差点掐死了她,还对她冷言冷语,她那时一定很讨厌我。”他喟然长叹,“如今,又是我害得她被骗到这里来,昨晚知道真相后,她定是气极了,她会怨我恨我,彻底看清我自私的真容……”
“哎,打住!”净聪听到最后越听越不对劲,“你们还吵架了?那毁喽,她定是搁下你跑路喽!”
“才不是!”曦玦眉毛一横,气恼道,“你这人听不懂话吗?她善良果敢,遇到昆仑派有此危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绝不会见死不救,才不是你口中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
“但就算她没跑又怎样?”净聪撅起嘴,“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多大的本事?她是能把我们救出来还是替昆仑派除掉狄束啊?狄束可非同小辈,她打得过吗?”
曦玦白了他一眼,他本就话少,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兴致多说两句,却有种对牛弹琴鸡同鸭讲的无奈感。
“她不是什么黄毛丫头,她是莫菱,她不仅聪慧机敏,而且现在武功也算上乘。”曦玦望向头顶空洞的黑暗,“是她的话,我相信她一定能化险为夷,无论是救出我们,还是打败狄束,她都可以,一定可以……”
“你就这么信任她?”
曦玦收回目光,莞尔一笑:“嗯,我相信她。”
忽而,净聪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老朽倒要出去瞧瞧她在外头能把局势搅和成什么样。”
“出去?你不是说……”曦玦一愣,看到净聪脸上挂着的笑,他随即反应过来,“从一开始你就有出去的办法了!”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唰的一下站起身,怒瞪着净聪。
净聪则气定神闲地捋捋胡须:“我说的是之前,你没来之前我确实没法子出去,你来了之后嘛不就另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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