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菱和曦玦没想到洛成不等他们前去拜访,竟然直接跑来找他们。
莫菱不确信地又问一遍:“您真的是洛成前辈?”
“嗯?”洛成努起嘴,觑眼瞧她,“小丫头还不信?你拿出金鸾刀看看,净聪在信中可是提到过你的那把金鸾刀的,你先让老朽辨认一下你是不是莫菱再说。”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莫菱当即就信了,准备拿出金鸾刀,可刀身出了刀鞘一半,她的手却被曦玦按住。
曦玦朝她摇摇头,她眨着眼又把金鸾刀塞了回去。
洛成见状:“怎么又塞回去了!让老朽瞧瞧呀。”
曦玦却道:“你说要辨认,可净聪天师在信中只是提到了金鸾刀,你又如何得知它长什么样子?”
洛成不屑道:“不就一把菜刀嘛……”
“菜……”莫菱和曦玦同时哑了口。
不可否认的是,从外形上来看,金鸾刀确实酷似一把菜刀。
见他们愣住,洛成往后一坐:“哎呀,不玩了不玩了,我就是逗逗你们,一个个跟个闷葫芦一样,没意思……”
洛成叹口气:“其实我之所以从灵宝跑来这里接你们,主要是等不及想见见你们了。你们都不疑惑我是如何辨认出你们的吗?”
莫菱和曦玦不明所以,他们静静蹲坐在洛成两旁,听他讲。
洛成指指曦玦手上的刺骨鞭:“我认得它。”
曦玦眸光一紧。
洛成抬眼同他相视:“曦玦是吧?不认识伯伯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曦玦望着洛成半天,此人看着确实面熟,只不过他实在想不起来何时见过他。
直到洛成说道:“我上一次见你还是帮你爹制出花千手的时候。”
莫菱惊讶出声:“花千手是你做出来的!”
曦玦也想到了什么,他怔怔喊道:“晟伯?”
洛成点点头:“不错,你还记得。”
当年,洛成也是去华山看热闹,却在山下吃中了一个厨娘做的菜。
他兴致一高,便答应她为她救下一人。
那个厨娘便是沈清河,而要救的人便是曦流风。
洛成化名晟伯住在他们临府,时常去他们家中蹭吃蹭喝,那时候曦玦还小,他只记得娘亲沈清河并不厌烦他此番行为,反而每次都会做一桌子美味佳肴盛情款待他。
曦流风也曾同洛成把酒言欢,声称难得交了他这样一个好友。
狄束他们来之后,晟伯也帮了不小的忙。
只不过华方门追来的那日,他碰巧不在,后来得知沈清河故去,曦玦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时他脸上的皱纹还未挤在眉眼边,头发还都是黑的,不想这么多年不见,苍老了这么多,乍然一看曦玦差点没认出他。
流光一瞬,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时光逝去的痕迹。
几番言语之后,他们才知道洛成原来叫洛晟,为了不被人打扰,才改名洛成隐居在灵宝这一带。
洛成在信中得知寻来的人中有曦玦,便忍不住从家跑来接他们。
他砸吧下嘴:“不错,不枉费我大老远跑一趟,你的手艺有你娘当年的风范。”
莫菱拿出装有汤药的水袋往前一递:“前辈,这就是我们此番来的目的。”
洛成却将眉毛一挑:“急什么?等我们到家了再说。”
“到家?”莫菱讶异,“既然都在此处碰到了,还去……”
她后面的话被洛成一个眼神吓得噎了回去。
曦玦握住她的手:“晟伯肯定有自己的心思在,放心,他不是个偷奸耍滑的人,定会帮你看出汤药中的蹊跷的。”
“对嘛!”洛成也说,“又不是不帮你的忙,也不是要拐带了你,你怕什么?只不过多跑一些路而已,反正你们现在也没地儿可去,不如到我那竹苑中小住一阵。”
“好吧。”莫菱看看曦玦,他都说了洛成可信,再加上净聪的举荐,她岂有不信的道理。
此地距离灵宝并不算远,只消两日的路程便可。
一路上,莫菱似乎想通了洛成为何非要他们跟随他回家去。
只听洛成一会儿想吃烤乳鸽,一会儿想喝松子蜜枣汤的,地上路过的蚂蚁见着他都爬得快些,生怕被他逮了来吃。
莫菱在旁看着,曦玦嘴上嫌弃洛成麻烦,可却帮他打来乳鸽,打下松子、蜂蜜和红枣,几乎是他想吃什么,曦玦便会做什么。
她很少见到曦玦同他人这般亲近。在她看来,洛成就像是曦玦的亲人一样。
洛成对曦玦全然没有恶意,反而一直粘着他要吃的,而曦玦也从不怕洛成有任何小心思,甚至对他会无可奈何的顺从。
静下来时,莫菱不由去想,以前的曦玦是什么样子的呢?那个被亲人环绕的曦玦,他定不会是防心重、出手狠厉的人。
享受爹娘宠溺的他是个听话的孩子还是顽皮得不行呢?也许从他跟晟伯的相处中,她能看出些他曾经的影子。
不放心晟伯爬树摘松子,他会无奈地拽他下来,然后亲自上阵,身手敏捷不止是练功练出来的那种,可能下时候也经常爬高上低。
做饭时会跟晟伯讲火候如何能烤出鲜美的肉,偶尔斗嘴能被晟伯气到,他生气时脸往火堆前一撇,看着火光暗暗咬紧后槽牙。
这样的曦玦是莫菱从未见过的,如此生动的他。
兴许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变化,这是习惯使然。
曦玦从火堆中捞出一个滚圆的泥球,表面的泥已经被烤得焦黑干裂,敲开之后里面是芭蕉叶包裹着的香喷喷的烤乳鸽。
乳鸽鲜嫩的肉跟着叶子一起被掀开,肉汁随即淌了下来。
他往上又撒了些香料,才掰下一条腿递给莫菱。
见莫菱呆呆地看着并未接过去,他神色一顿:“不合胃口?”
莫菱摇了摇头,接过来啃了一小口。
曦玦却还是担忧地看着她,都没注意到手中剩下的烤乳鸽全然被洛成给拿了去。
洛成啃得津津有味,也不管他们如何。
曦玦又道:“不想吃这个也没关系,我再给你做别的。”
莫菱摇摇头 :“就这个便可以了,我还从未吃过呢。”
这几日都是曦玦忙前忙后为他们准备吃食,她可不想再折腾他了。
莫菱看看洛成,将手往前一递:“你烤了这么久还一口没尝呢。”
曦玦笑着在边缘咬了一小口,然后又推给她:“是香的,你吃吧,我还不饿。”
莫菱努起嘴,一旁的洛成吃得香,眼见那只烤乳鸽半数都下了肚,他是前辈,她也不好让他别都吃了。
思量半晌,她突然对曦玦说:“光吃这些有点油腻,我还想吃松子。”
之前做好的松子蜜枣汤尽数落了洛成的肚,不过还剩一些松子。
曦玦二话不说开始剥松子。
莫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小心翼翼地一颗一颗剥好放在掌心。
没一会儿,一手掌的松子便被剥好了,他递至莫菱身前。
莫菱接过松子却并不吃,反而对他命令道:“张嘴,啊~”
曦玦无奈地笑笑,扬起下巴学着她的样子张开嘴,随后,那捧松子就到了他的口中。
莫菱拍拍手得意洋洋:“这才对嘛,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曦玦嚼着浓香的松子凑近她小声说了句:“得令。”
莫菱听后耳朵一红,羞答答地给了他肩膀一拳。
一旁的洛成已经吃完了烤乳鸽,他嗦嗦手指然后打了个顶响的饱嗝,不去看莫菱他们投来的目光,砸吧砸吧嘴往后一躺,不稍片刻,震天响的呼噜声便传来。
莫菱和曦玦无奈地看了看吃睡不愁的洛成,叹息着相视一眼,又是一笑,手交叠着握在一起,一同仰天看浩瀚星河。
今日月光不盛,群星璀璨,在低矮的夜空中绘出栩栩如生的图案,有倾斜的瓶子,蓄势待发的蝎,毛发炸开的狮子……
还有牛郎织女星分别落在北斗七星两旁,遥遥相望。
时不时白线样的流星划过,曦玦握住莫菱的双手跟她一起闭上眼睛,向奔走的流星诉说自己心中的期许。
划过的流星不止带走他们心中的愿想,同时也带走了无边无际的夜幕。
人们总是这样,在夜晚许愿,在阳光洒下大地时怀揣着美好的愿景继续生活,周而复始。
洛成的竹苑并不大,但够他们几人居住。
他们过了一处寺院,又走些路,便看到了偏居一隅的竹苑。
走到竹苑门前的栅栏处,洛成还兴致勃勃的,可当他要去推开竹门的时候,手却顿住了。
莫菱瞧他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竹门上逡巡片刻。
一片橙黄的竹叶稳稳落在竹门脚边,洛成随即喊道:“不好,快走!”
莫菱和曦玦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一瞬的迟疑。
洛成先他们一步跑出两步,见他们不动,赶紧回头来拉他们。
可就是这个工夫,竹门豁然被一股力震开,狂风携卷地上的落叶飞起,“噌噌噌!”落叶斜插入洛成面前的黄土中,将洛成他们的脚步逼停。
一道花白衣裳的身影从屋内夺门而出,脚尖轻点在飞叶之上,腾空而起,最后稳稳落在洛成身前。
看这样子,曦玦当即就要抽出刺骨鞭,却被洛成拦下,他不解地看向他,洛成却道:“先等等。”
莫菱疑惑,小声同曦玦说:“不是来找洛成前辈的麻烦的吗?怎么前辈不让打?”
曦玦摇摇头,他也同样疑惑。
但见对面稳稳站立的中年男子陡地腿一松,双膝跪下。
莫菱和曦玦倒吸一口气,他们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中年男子垂首一拜:“师父……”
洛成一声叹息:“还是被你给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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