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瞥了一眼被压制住的乐桃和她依旧不愿触地的膝盖,翻着白眼对那两个小太监说:“如此不守规矩,把她拖下去!”
“慢着,”坐在殿前的人皇尹彦冷冰冰地发话,“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瞬间放开乐桃,乐桃原本因不愿跪下而弯曲悬空的膝盖因失去身边人的支持瞬间落地,不跪也被迫跪下,同时还痛得她眼睛瞬间湿润。
尹彦离她大约十几米,声音小就算了,还没什么情绪,乐桃当然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要不要干脆当着他们的面变身让花瓣舞台带自己走算了。
尹彦见乐桃如此怠慢,向大太监勾了勾手,大太监心领神会,叫起两个小太监架着乐桃的胳膊就把她扔到了尹彦面前。
乐桃痛得蹙眉垂泪,但好奇这所谓的人类皇帝长什么样,所以还是微微抬起了头。
只见身前的人一身绣龙黄袍,冠冕垂下的珠帘挡住他的面容,乐桃酒壮怂人胆,正欲进一步窥探其相貌,忽地天空一道雷闪过,天色大变,雨滴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人间,淹没了殿前的石砖地。
乐桃被这雷声一惊,清醒不少,随即又感到了害怕,立刻把头低下。
“还差几个?”尹彦垂眼瞟了瞟乐桃,问殿前站着的大太监。
大太监低眉顺眼地回道:“陛下,太后嘱托的是五个,今日您才选了两个。”
尹彦站起身来,绕过乐桃,背对着大太监说:“就她吧,朕乏了,起驾回宫。”
大太监打开写了选秀者姓名的卷轴看了一眼,对皇帝说:“陛下,这冯兰兰好似还有个胞姐,也等在外面。”
尹彦想都没想,便说:“一并带走吧。”
那口吻无所谓到乐桃和柳倩就只是两个五块钱还买一送一的雪糕甜筒一样。
大太监听令,鞠躬行礼回了个“是”,两个小太监便又走上前,架起乐桃往殿外走去。
在无人看见的阴暗处,皇帝的眼睛翻白,一抹金色光团从他头顶离开,他愣在原地,半分钟后才重新恢复神智。
而此时的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尹彦似是什么都不记得,揉着太阳穴回过头,却只看见被带走的乐桃的背影。圣旨已下,即使尹彦自觉蹊跷,也不好随意更改。
更何况,对他来说,选谁都无所谓,不过只是交差罢了。
而殿前跪着的这些女孩子,一个个被淋得妆全花了,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无人问津,甚至都没人告诉她们是否应该离开。
乐桃的待遇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被左右架着,倾盆大雨劈头盖脸浇在她身上,而她身边的太监连一把伞都不给她。
他们把她带到偏殿,给了她一件厚皮衣,乐桃攥着衣服,心想再不跑就真要和那个皇帝睡觉了,便瑟瑟发抖地和身边的小太监商量:“我想......我想上厕所......”
话音刚落,她身后就来了两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孩,对乐桃屈膝行了个礼,道:“小姐,请让奴婢带路。”
乐桃心想,没问题,她半道还是有机会溜走,没料到那两个宫女寸步不离,甚至守在茅厕外边,每隔几秒钟就问她一句:“小姐,还需多久?进宫的轿子等着您呢。”
乐桃实在觉得荒唐,恨不得能在茅厕墙上打个洞钻出去,但她又实在手无缚鸡之力,只好硬着头皮出来。
那两个宫女见她出来,立刻护在她身边,乐桃唉声叹气走了好久,才终于跟着她们走出室内。重新见到阴沉天空的那刻,乐桃立刻默默喊了句“桃桃魔力”,“变身”二字还没说出口呢,她就见到了自己的“胞姐”“冯芝芝”。
柳倩见到乐桃,兴高采烈地笑着,边挽过她的胳膊边说:“就说你肯定会被选上,你姐姐我跟着你也沾光了。”
说完,她便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个药瓶来,塞到乐桃手里,小声对她说:“快吃了这个,一会儿进宫前国师会派人查探我们的身份,咱们可不能被发现是妖。”
“这是什么?”乐桃问。
柳倩朝她挤了挤眼睛,道:“遮掩妖气的丹药。那位大人给的,好东西。我已经吃了,你快吃。”
乐桃极其想知道人类吃了会怎样,便问:“这只能妖吃吗?人能吃吗?”
柳倩摇摇头:“那当然不是,只是人吃了有什么用,他们又没有妖气。”
乐桃把瓶子攥在手心里,对她道了谢,说:“我一会儿再吃。”
柳倩却不依,坚持要她当面吃下,还说:“这瓶子可是个法器,我要还给那位大人呢。”
乐桃只能偷偷倒出一粒药丸,把瓶子还给她,然后当着她的面,把丹药塞进嘴里。
其实并没有,乐桃只是使了个小把戏,在塞药的时候换了个手指,实际上那枚丹还在她的右手心里。
柳倩总算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乐桃的胳膊,随后贴在她耳边叮嘱道:“记住,咱们是带着任务来的,晚上等我。”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也来了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站着,等柳倩转身之时,便对她鞠躬,道:“请小姐同我们上轿子。”
乐桃也被送上轿子,轿子上连个窗户都没有,黑漆漆一片,摇得仿佛在坐过山车,乐桃又晕又困,害怕自己就这么睡过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只能偷偷把变身器露出来,让其发出淡淡粉光给自己照明,强打起精神。
她身上都是水,冷空气顺着轿帘边缘灌进来,乐桃一阵一阵发抖,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她倒是真的带着任务来的,只是不知道柳倩又带了什么任务。难道也是找到晨昏鼓?
这东西这么好的?怎么人人都想找?
想着想着,她居然睡着了。
进宫的桥上,国师司千尘正领着弟子一个个掀起轿帘,每掀起一个,司千尘便将罗盘伸进去,确认罗盘没有任何异响,才点点头,同意放人进宫。
他是清沐派掌门风时远最得意的弟子,沛国国君虽然敬重景阳真人,也不敢得罪夷清星君,故在选国师之时给清沐派开了后门。
柳倩的轿子排在乐桃之前,司千尘的罗盘伸进去,指针迅速转了一圈,他正要抬手揪出柳倩,桥下便传来撞击的声音,原是又有鱼人从水里爬出,而罗盘似是因它们的异动产生反应。
等鱼人被解决后,他又把罗盘再次伸进柳倩的轿子里,指针这回乖乖地留在原地,他这才点了点头。
乐桃本就不是妖,罗盘自是没有任何异动,她的轿子很快便被放进了宫。
等再次醒来之时,乐桃已经躺在一张铺着红色丝绸床单的木床上。
屋内似是点着某种花草香,气味宜人,偶尔一阵风吹来,床帘被掀起,乐桃这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她此时正在一个大概三四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房间四角点着灯笼,屏风把她所躺的床和饭桌隔开。
乐桃揉着眼睛起身,床边站着的两个侍女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掀开帘子要帮她穿衣穿鞋。
乐桃迷糊地看着她俩,才发现这二人并不是今天带她上厕所上轿子的那两个。
她拒绝让她们帮自己穿鞋,执拗要自己穿,二人便只好作罢,等在一边。乐桃披上她们递来的袄子,问:“这是在哪,你们是谁?”
站在左边的侍女恭敬回道:“娘娘,这是幽兰宫,两天前,您进宫的时候发热晕倒了,这才没有见到奴婢们。奴婢叫青玉。”
站在右边的侍女接着补上:“奴婢叫红棉。”
青玉则说:“对了,芝娘娘她日日来看您,说是有事情要同您说。您看奴婢是否需要帮您去找芝娘娘?”
红棉微微摇头,制止青玉:“娘娘体弱,这二日粒米未进,还是先用膳吧。用完膳再传太医来,给娘娘把把脉。”
她们把乐桃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乐桃听了,厌烦的情绪瞬间涌上。
但此时,她最关心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但实在不好开口,只能支支吾吾个半天,到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说着“那个......我有没有......”
红棉实在善解人意,立刻点破了她的心思,说:“浅州饥荒,皇上正忙,无暇顾及后宫。”
太好了,乐桃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她还没有和皇帝睡觉。
青玉脸上倒是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只是那抹神色很快便消散,她又恢复恭敬平和的神态,伸出手来挽起乐桃,把她带到餐桌前。
桌上放了四五盘精致菜肴,看着清淡可口,乐桃昏迷了这么久,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便要夹菜。
红棉却按住了她的手,随后捏了双长柄筷子,从盘子里帮她夹菜到她面前的碟子中。
乐桃见到碟子里的莴笋,实在没有胃口,转过脸对红棉说:“我不喜欢莴笋......我可以吃点别的吗?”
红棉面带微笑,语气柔和,态度却很强硬,回道:“娘娘,蔬果杂粮皆来之不易,还请娘娘惜福惜食。”
乐桃实在是无语极了,她又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回去找柳倩,为什么要执着于进宫找什么晨昏鼓,为什么要听肃澄的话。
想起肃澄,她脑海里又浮现起他离去时口吐鲜血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罢了,吃莴笋而已,吃莴笋哪有吐血痛苦?她就这么把自己和肃澄比较着,登时觉得还有人伺候的自己实在是幸运极了。
虽然与其说伺候,这青玉和红棉分明是在约束她,她倒也没那么在意,有吃的赶紧吃,说不定之后又没得吃了。
乐桃拿起筷子,嚼上一口,青玉和红棉便又给她添上一些菜,乐桃觉得自己仿佛笼子里等待投喂的仓鼠一样,吃着吃着便叹起了气。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柳倩又来找她了,她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乐桃的住所前。她从窗户外见到乐桃坐在桌前发呆的身影,便闪身来到青玉和红棉背后,一人给了一手刀,这两个侍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乐桃只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从桌子上跳起来,等看清来人后,才哼哼唧唧道:“柳倩姐姐,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吓人......”
她望着倒在地上的二人,忧心忡忡:“她们没事吧?”
“没事,晕了而已。小桃花,”柳倩从餐桌底下挪出一张椅子坐下,眯着眼睛笑道,“你可算醒了,淋个雨都能发烧,你这体质怕是还得修炼个五百年才行。”
乐桃刚要开口,柳倩便伸出食指堵在她的唇边,抢先一步说:“这皇城大封属实厉害,就两天,我都快呼吸不上来了,也不怪你一进宫就生病。如此下去,姐姐我怕是无法长久维持人形,咱们分头行动,趁着法力没被耗尽前离开,或许还能保住修为。”
乐桃一脸疑惑,皱着眉轻轻挪开柳倩的手,问她:“什么行动?”
“找晨昏鼓呀,”柳倩一脸坦然地说,“那位大人托我来找你,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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