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刚进办公室,路辰行注意到贺珉言的异样。
“眼睛不舒服吗?我看看。”
路辰行的声音贴得很近,手伸过来时贺珉言先闻到的是外套上苦艾的香气。
“失明后眼睛偶尔会感到刺痛,没事的。”
路辰行蹙眉:“还疼吗?医生有没有看过?除了眼睛还有哪儿不舒服?”
贺珉言举起手:“小路老师,这么多问题先回答哪个好?”
“...先换药。”路辰行扫了眼公文堆积的办公桌,早饭一点没动,马克杯里的咖啡已见底。
在贺珉言的提醒下路辰行从右手边的抽屉暗格里拿到了药瓶,同时他还看到里边放着整整两盒抑制剂,抑制剂下边压着一大摞病程记录,纸面上“视神经受损”“光感弱”“紧张性头痛”等字眼拽住了路辰行。
再一看,贺珉言已配合地坐到沙发上,像往常在家一样等待上药,不同的是这次贺珉言的“目光”似乎多了些重量。
路辰行小步靠近,抬起手在贺珉言的眼前挥了几下,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不是很聪明,立刻就开始上药。
药水滴入眼中的酸痛,敷料撕开的声音,路辰行看着贺珉言眼里的红血丝碎碎念道这人这几天睡眠时间到底有没有超过五个钟头。
就是这些细碎的片段悄悄填满了人常被诟病贪婪的心。
周然兴跟路辰行说了什么,根本就无所谓。
贺珉言很清楚自己的这位伴侣表面上不争不抢,性格淡淡的,在人我是非的判断上其实相当坚定果决,触碰到底线问题绝对会呲牙。
都是那些没有边界感的Alpha的错,吃饱没事爱招惹已婚人士。
得想个办法才行。
贺珉言长舒了口气,头一垂随即靠在路辰行身上:
“想回家了。”
顿时被硬控住的路辰行:“料理完杰西的事应该可以喘口气了吧?”
贺珉言:“没那么简单。”
回想现场种种疑点以及坎贝尔夫妇的反应,路辰行想也知道这桩案子有多棘手,分署现在人手紧张,不可能押上全部精锐,他主要担心坎贝尔利用自己的势力从中作祟又或者说这次杰西的案子跟他们有着更深一层的关系?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话刚脱口路辰行皱了皱眉,他现在的形象就是个家族需要依附并一无所长的Beta,说这话会不会让贺珉言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介入太多?
“你不是一直都在帮忙么?协助搜查现场,还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探望,现在还在帮我上药。”贺珉言扬起脸,这副模样让路辰行想到鱼缸里翘首等待饵料撒下的鱼儿。
可Alpha哪会是那么温驯的动物。
“是莱曼很担心你让我特地来一趟.....”
贺珉言应着:“是是是,是莱曼。”
“......”
俩人一站一坐,距离极近,路辰行俯视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和不知何时开了一颗扣子的领口,看似占据高位,但只要贺珉言蓄力往前一扑局势转变不过瞬息间,偏偏那把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还在试图诱导着: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只有莱曼在担心我吗?”
看来这药今天是换不成了。
逐渐黏着的空气使呼吸也变成了博弈,输赢并不重要,因为深埋于心的话语终于找到了吐露的时机。
贺珉言眼里装满恳切,心跟着狂跳,缓缓抬起的手离路辰行的腰侧不过咫尺之际,整个人突然就被一股巨力推得后仰。
“谁在那里?!”
路辰行一手挡住贺珉言,一手搭在皮带扣上,并警惕地盯向起居室打开的门缝。
他很确定刚刚有瞄到一道黑影窜过去。
防卫本能将方才暧昧的气氛击个粉碎,路辰行没注意到身后大督察官也快跟着碎掉了。
推开起居室门的瞬间,屋内的“黑影”咻地飞过,路辰行按下皮带扣的按钮抽出短匕,刀刃尖寒光一闪,正对上一双绿色的竖曈。
路辰行顿住。
绿眼睛眨巴眨巴,斗柜顶端长出一条毛绒绒的黑尾巴。
“喵~”
四目相对,路辰行小心地往前迈一步,猫抬起一只前爪。
路辰行再进一步,猫直接从柜顶跃至窗边,靠近柜子的窗没有关完,留了个胳膊粗的空档,它顺势攀向窗外干枯的树枝嗖地溜出去。
外边很快连个猫影都没见到,路辰行扶着窗沿缓缓收起刀,沉默数秒后:
“这里怎么会有猫?”
“是不是只尾巴尖有点秃的绿眼睛黑猫?”
路辰行转回身,贺珉言双手抱臂半靠着门框,表情略显无奈:
“这小煤球熟客了,在这附近流浪快一年,单兵作战警惕性高,轻易不吃人给的东西,之前林繁带人逮了几回都没成功。”
“刚刚我还以为是......”路辰行又看了眼窗外,贺珉言已悄然走到他的身边,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微妙神情。
“你以为是什么?以为我屋里藏人了?”
“这倒不是重点...”路辰行话没落地便引得贺珉脸色骤变,他猛然逼近,双手穿过路辰行身侧按在窗沿,将人困在身前。
“什么意思?对你来说不重要吗?你一点不在意?”嘴上是在询问,贺珉言的动作却造成了很强的压迫感,他个子本就比路辰行高,这一俯身显得包裹在衬衫里肌肉线条尤为紧绷,连带着炙热的体温一并传递过来。
躲也躲不掉,路辰行索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首先,这个屋子所有物件都是按照你的生活习惯来摆放的,目前我没有看到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其次,床铺一点褶皱都没有,估计这几天连只蚂蚁都没在上边躺过,我刚刚是担心有敌人潜伏进来偷袭。”
贺珉言眉尾微挑:“怕敌人偷袭还冲得这么快?”
路辰行心里暗骂这该死的条件反射:“这不是心系督察官的安危没来得及多想嘛。”
“明明有的人刚才还不承认自己担心我。”
路辰行看了眼起居室角落放着的猫碗:“谁会想到这么冷的天还有人还不关好窗,专门留着招猫。”
“一厢情愿就是这样,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总得给自己一个盼他来的机会。”贺珉言的语气很明显松弛下来。
路辰行目不转睛。
你最好是在说猫。
眼睛是看不见了,但贺珉言已经想象到路辰行此刻眉头揪起的小表情,不禁莞尔。
同样是冬日里寒风呼啸的一天,悄悄造访的黑猫是诙谐的插曲,而带伤从窗外砰然闯入的少年成为了故事的序章。
血从额角流下糊住了一边眼睛,缩在角落的少年睁着另外一只眼死死盯住贺珉言,轻轻摇了摇头,屋外搜查的叫喊越来越近。
像是被围猎受伤仍未放弃反抗的猫科动物,少年漆黑的眼里蕴藏着锋利的寒光,贺珉言打赌在他帮忙打掩护之前,少年的脑子里大概率在盘算挟持他做人质的可行性。
难得做一回热心群众,末了贺珉言只收到一句仓促的谢谢。
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手。
窗面啪嗒轻响了一声,大大小小雨滴混着冰粒随之落下。
寒潮来势猛烈,道路结冰,路面打滑,联邦好几条主干道接连发生了多起交通事故,督察署总署从各个分署抽调人手协助交管部门疏散交通,处理寒冷天气下各类紧急事件。
天色已暗,路况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路辰行的手机也收到快速路封道的消息。
“晚上你就安心睡这儿,我回来还要处理些工作,睡沙发上方便点。”
尽管贺珉言的话提前打消一些无言的顾虑,让一个休息不足的病人睡沙发路辰行实在于心不忍,却又拗不过大督察官。
晚饭后,贺珉言被总署召去开会,督察署的工作根本离不开人,现在视物不便,他处理事情要消耗更多时间和精力,多了杰西的案子无疑是雪上加霜。
工作,工作,还是他吗的工作。怎么体制内都这么苦?
路辰行草草擦拭着湿润的头发,带有香味的水汽随着他走动在屋内飘散开来,他停在床头柜前,看着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
身着制服的贺司令不苟言笑,手牢牢搭在妻儿的肩上,何教授则把贺珉言抱到腿上,脸贴着脸幸福地笑着,照片里看着不过六七岁的贺珉言已是个很标致的小男孩,有点肉嘟嘟的脸笑起来很招人喜欢。
路辰行伸手点了点照片里孩子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
小孩啊小孩,明明家里不缺那三瓜两枣,偏偏来这个又苦又累工资还不够精神损失费的督察署,明明身边不乏倾慕者,偏偏跟我扯上了关系。
还好这次真能帮上点忙。
路辰行将毛巾放在椅背上,拉开椅子坐下,拆开今天送饭的饭盒底座,里边藏着把微型手枪,一手拉开枪的套筒确认枪膛状态,另外一只手刷开手机,虹膜指纹认证成功,手机界面随即跳转出杰西等人的资料,以及事发当天疗养院的监控。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路辰行静静浏览,眼里逐渐加深的寒意却与外头飘摇的风霜相差无几,正好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那振幅不同于平常,浓缩成人类语言就是非常简单的三个字:
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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