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一过,城门放行,开始对进出人口一一盘查,检查通关文书、路引、携带物品、对外来人口进行登记等等等等。
大城往来人口众多,盘查进出人口是一项十分繁重的大工程,因此大城往往设有多个大门,大门内外分别设有两道关卡,平民和贵族分开走,施行专道专检,以此减少工作量,提高通行效率。
其中对于平民百姓和商队的盘查尤其严格,检查身份证明路引那些必不可少,还要检查携带物品,对可疑人物进行详细盘问;寻常贵族只需出示腰牌,说明出城原因和去向即可;王公贵族、朝廷官员及其家眷那些则基本靠刷脸、刷马车上的徽记,不过严查时期也要询问去向、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仔细登记下来。
小城就松泛多了,城门虽有四个,但通常只开两个。
总体来说挺严谨,并不像多数电视剧里那样可随意出入。
但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你有路子,有钱打点,操作妥当,伪造身份信息不难。
伪造身份信息并非指办.假.证,而是官府开的证明。
因为古代没有现代那样发达的信息系统,城卫不可能拿着你的“身份证”去核实,除非你长得像通缉令上的通缉犯。
当然了,你想伪装成小侯爷肯定不行。
叶颜乘坐的马车有叶府徽记,只需打开车厢门让城卫扫一眼就行。
由于叶颜多次出入城门,且阵仗不小,混了个脸熟,一名城卫问小侯爷今日为何没陪同在侧。
别看人小小一城卫,指不定背靠大家族,绿俏这个太傅府一等婢女也不敢吐槽人多管闲事,客客气气回话:“小侯爷稍后就来。”其实小姐压根没知会小侯爷。
这名城卫叫方志敬,恰好与小侯爷相熟,出于关心才有此一问。
方志敬一本正经道:“今日戒严,出城须登记去向。职责所在,还望叶小姐勿怪。”
绿俏报出悠然居三个字。
“听闻悠然居近两日办雅集,原来叶小姐也有此爱好。”方志敬客套一句,挥手放行。
马车启动,缓缓往城外驶去。
方志敬拉过一个同僚,贴在那人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那人脸色微变,转身解下缰绳,翻身上马,正欲扬鞭,似想起什么,扭头对方志敬道:“万一叶小姐并非去悠然居呢,你找个机灵点儿的兄弟远远跟着。”
“我晓得。”方志敬又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那人,“恐怕小侯爷此时已入宫面圣了,若没见着小侯爷,你拿我的腰牌去我家,让我家老头子带你进宫。”
虽不知叶小姐为何隐瞒,但谨慎一些总没错。
昨夜刺客突袭叶府、小侯爷于宵禁期间未经审批擅自调动府兵这一消息在整个瑜城传得沸沸扬扬,据闻圣上龙颜大怒,当即命人去传小侯爷入宫。
小侯爷刚洗完澡,正被长公主嘲笑孔雀开屏之际,宫里就来人把他叫走了。
另外还有一事,一大早,慎法司接到报案。
同福客栈三楼东厢同一间房里发现两名死者,后院一间通铺房里发现六名死者,初步断定皆死于利器之下,具体死亡原因有待仵作验尸;入住登记册上有载,这八名死者同属一个商队,入住已有三日;案发现场暂时没有发现明显打斗痕迹,死者财物俱在,初步断定为仇杀。
慎法司专管民间刑事案件,比如杀人放火抢劫什么的;而廷尉府管的是官家要案,比如走私案、官员贪赃枉法或意图谋反之类的;如有特大案件,譬如宁家庄灭门案那种,或由廷尉府接管,也可能由廷尉府和慎法司共同侦办。
按理说,商队被杀这种案件本该由慎法司接管,可偏偏此案发生的时间同小侯爷带府兵擅自行动的时间恰好吻合,这才有了争议。
同福客栈杀人案死者较多,死得悄无声息,绝非一两人或普通人能办到的,且此案发生的时间与刺客突袭叶府时间吻合,说不定两案之间有何关联。
不过,此次御史台的官员并未趁机参小侯爷一本,反倒一致夸赞小侯爷英明果敢骁勇善战,颇有乃父之风。
刺客突袭,小侯爷事急从权带领府兵助叶府抗敌,何错之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府落难,还先去请个旨再来,届时人都没了,还救个毛线。
但圣上脸色的确不大好看。
官员们争来辩去,最终圣上拍板决定:两案并查,交由廷尉府全权负责;孟瑾年同那些刺客交过手,理应协助廷尉府查案。
这个节骨眼,叶小姐不好好待在府里,反倒往城外跑,身边只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着实奇怪。
更何况,小侯爷显然不可能“稍后就来”。
此时方志敬实在走不开,否则非要亲自跟上去瞧瞧叶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可。
倒不是怀疑叶小姐,只怕叶小姐受奸人蒙骗。
继叶府马车之后,宣王府马车稳稳停在关卡前。
无需城卫开口,车夫第一时间打开车厢门配合检查,报上目的地。
竟也是悠然居。
不过这回方志敬没起疑,见宣王身侧坐着个小美人儿,也没多想,同宣王打个招呼,挥手放行。
宣王的目的地确实是悠然居。
继宁家一案后,齐云国盛京再次轰动,朝中官员不敢妄议,奈何有人蓄意散布消息,悠悠众口难堵,各种无端猜测纷起。
叶府出事,宣王亦忧心,唯恐顾长卿冲动之下坏了自己的大计,打算去宽慰顾长卿几句。
其实宣王对顾长卿和叶颜的过往皆来自道听途说。
启皇有意封锁消息,顾长卿的另一身份鲜有人知,只因宣王在邹寅身边埋有眼线,才发现这个秘密。
当年临江顾宅那场大火,临江慎法司以“意外走水”潦草结案,顾远之名下所有产业通通充公,伙计一律遣散。
宣王派人去临江查,只打听到顾远之与叶姑娘情投意合,同居半年有余,在外也毫不避讳,举止甚为亲密,两人本已好事将近。
可叶颜当真只是个寻常女子吗?
寻常姑娘有能力掌管那么多商铺?寻常姑娘能想出攻破中州的法子且胆敢以身犯险入中州当细作?
不仅于此,能让暗营执印者和眼高于顶的小侯爷同时为之倾倒,这才最奇怪!
如此不寻常的女子,定有非凡的来历!
宣王一直想摸清叶颜底细,可查来查去,什么也查不到,这人好似凭空冒出来一般,让他越发认定叶颜来历非凡。
正因如此,宣王一直没敢打叶颜的主意,不止忌惮信远侯府和暗营,也忌惮叶颜背后的势力。
敌暗我明,最忌轻举妄动。
在世人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暗营一直以来只由顾家人掌管,宣王也以为如此。
顾家长期受启国皇室迫害,越发人丁凋零,到了顾长卿这一辈,嫡脉一系只剩两人。顾长风虽为长子,却也是世子,不适合接管暗营。也就是说,顾家已沦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哪怕顾家次子当真如外界传闻中那般孱弱无能,也只得将暗营掌印传给次子。
顾家覆灭,顾长卿亡命天涯,顾长卿为了儿女私情方寸大失,这些足以证明顾长卿不配执掌暗营。
若非人手不足,宣王还真瞧不上顾长卿。
宣王没什么称霸天下的野心,所求只为秦素复仇。
曾试过暗杀,行刺……可惜通通失败了,此后又在启国朝中布局,意在煽动启国发兵攻打齐云。
他没疯,反而冷静无比,怎么可能傻到将祖宗基业拱手送给启国,他还要将启国一并纳入囊中呢。
然而,他苦心部署的一切生生成就了邹寅,最终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宴崇德在皇位上多坐一日,宣王的恨意便多增一分,直至顾长卿的出现,让他终于决定铤而走险。
自己当皇帝?不,宣王从未想过坐上龙椅,他要还秦素一个公道,他要把本该属于秦素儿子的一切夺回来。
大计未成,宣王对顾长卿再有不满也得忍着,还得好言相劝。
哪承想来到顾长卿居所,却听闻世子天不亮就出门了,不知去向。
宣王闻言越发烦躁。
这个时辰出门能去哪?定是私会心上人去了呗!
但凡顾长卿争点气,他早把顾长卿的毒解了。
下毒并非想取顾长卿性命,只为有个手段牵制对方,否则不会将毒换成慢性的。后来发现顾长卿和叶颜的关系,有了这一牵制,宣王曾动过为顾长卿解毒的念头。
留下暗营其实大有裨益。
他自己虽无称霸天下的野心,却要为阿辞铺路。
阿辞在朝中本就毫无根基,想要坐稳皇位实非易事,而暗营无疑是最好的助力。
然而顾长卿的种种表现着实让宣王失望。
留着如此昏庸无能的执印者,恐成后患,不如索性除去,免得将来为祸齐云。
一边走一边思索对策,路过花园瞥见一抹倩影,宣王不由慢下脚步,最终停下。
乍见之下,秦雪的确肖似秦素,尤其是那双翦水秋瞳。
若不想引人生疑,最好的法子其实是将秦雪安排在隐蔽之处,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存在。
可这十多年来,他唯有对着画像缅怀秦素,乍见秦雪,他激动到简直无以言表。
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替秦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希望日日见到活着的“秦素”,哪怕只是个替身也好。
然而,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心里那点妄念也跟着消散了。
假的就是假的,哪怕再像也不是他的素素。
这世间再无素素,再无素素那样真心待他的人,再无素素那样甘愿为他舍弃一切的人,再无素素那样为了护他周全选择牺牲自我的人。
他本该即刻追随素素而去,却放不下仇恨,也无法丢下阿辞不管。
短暂的激动之后,宣王恢复理智,秦雪的存在不再是种慰藉,反而成了一根刺,时不时扎他一下。
自打秦雪住进王府,宣王没再刻意见她,只因见一回心痛一回。
此次带秦雪去悠然居,只为让宴殊辞见上秦雪一面。
朝中种种对齐皇不利的谣言皆是宣王命人散布出去的,宴殊辞查到的线索也是宣王递出去的,一切只为引导宴殊辞调查真相。
查不查得到证据不重要,只需让宴殊辞明白,他的母妃是含冤而亡即可。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宣王终究低估了宴殊辞的胆量和身手,宴殊辞敢大白天潜入王府书房,还敢孤身夜探映月楼。
宣王至今仍不知晓自己的手下差点取了宴殊辞性命,否则他真要悔青了肠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